分卷(86)
  得寸进尺。
  白式浅居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谢墩云竟有憨态可掬的时候,主动脱了靴子,躺贴了上去,轻轻搬动着某人的肩膀。
  白天我确实下手太狠了可毕竟是白天,我总不能跟你做那种事吧?
  谢墩云噗嗤笑了,一伸手荡在床帏的挂钩上,重重落纱遮住了软榻上的一切光景,仅留下两具微然缠绕的躯体。
  戚九大约觉得事成,把手幻得奇长无比,悄咪咪推开了窗棂,从缝隙里仔细探了进去,如一条蜿蜒蠕动的蛇,悄然往床榻伸去。
  白式浅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想要回头,谢墩云眼疾手快,敏捷地搬住他的头颅,极近暧昧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做那种事
  白式浅镇定的五官不变,起码得你身上的伤痊愈了才好。
  戚九的手碰到了桌角。
  咚!
  谢墩云立马提高音调,老子觉得现在就很好,很黑很安静,适合做喜欢做的任何事情。
  白式浅被他赤果果的态度一扰,禁不住蹙眉道,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修习一下,毕竟上次你都流血了。
  戚九的手碰到了椅子。
  咯吱!
  谢墩云翻身从枕头下掏出一本近乎翻烂的黄页古籍,一把勾住白式浅准备离开的身躯,老子这里有本奇书,咱们可以趁夜里好好研读一下,互相切磋学习,共上下而求索,同积小流成江海,可好?
  白式浅看了书封,冷厉的脸微微涨红,这种不正经的东西,你哪儿来的?
  男人单身的生活里,皆缺不了一本聊以自.慰的书,这本谢墩云放在白式浅的耳朵旁抖了抖,这本堪称精品中的孤品,是老子度过漫漫长夜的良师益友,愿与你分享一下,模仿个三天三夜,直到守得云开见月明。
  白式浅冷眼道,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谢墩云呵呵笑着,老子可能是太激动了。主动翻开第一页,对他道,少废话,多干事,咱们先从最简单的这个开始练习。
  本书共九九八十一式。
  三天应该够了吧?
  戚九摸到了雷肜伞,趁白式浅被迷惑的瞬间,收手拿了出来。
  此时一摸额头,掌心内皆是湿淋淋的,心里叫声:大哥,辛苦你了。就差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一路小跑溜着墙根跑了。
  恰逢遇见做宵夜的陌川,戚九把雷肜伞撑开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可看得见我吗?
  陌川本是奇怪的,然而戚九撑了伞后,摇身一变居然不见了原形。
  哇!鬼啊!
  娇呼一声,把手里的炖盅跌在地上,砸得粉碎。
  戚九旋即洋洋得意,收了伞,对他道了声,谢谢,快步往小栈外走去。
  然而陌川依然震惊无疑,娇容顿时失去华色,颤抖的手指指着戚九离去的方向,颤颤巍巍叫道,不不不不是你变了!!
  第121章 暴露了
  戚九幻了一只玉毒蝙蝠, 只因此兽携日月, 缩千山, 是种夜里行路的传说神兽,故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异精道》, 照着上面的图合并了三个最具速度的,而创出绝无仅有的。
  《异精道》乃是戚九早晨去市廛书斋里淘来的旧书,志怪奇妖不胜枚举,为的是自己鼠目寸光时, 替自己开阔些眼界的。谁知刚巧派上用场。
  玉毒蝙蝠并不出声,戚九安抚了新幻兽的躁动情绪,揣了书,背着伞,翻身横跨而上。
  玉毒蝙蝠腾空临起,绽开的两片黑色翅膀单薄如蝉翼, 极能遮人耳目, 如夜色里一团虚离的乌云, 静悄悄地滑过地面, 浮起微风,甚至连烛火皆不会被扰动。
  戚九从上官伊吹的书房里顺手牵羊取了张北周境界图,因鲤锦门的门徒需要明确知晓境内的所有城乡县村,故而地图亦是绘制得相当精确。
  翻出地图,夜光并不够用, 戚九微微勾动食指, 簇簇流萤自四面八方随之而来, 在地图上盘斡成一颗明亮的光球,一照晰然。
  星畔海的名字故而美丽,却不是在海边,而是一个内陆湖滨。湖畔景色隐秀,山角含光,因三面环峰,点缀着各色亭台楼阁,浓柳夹岸,湖堰潋滟,故而星畔海便如坠入凡间的一颗璀璨星子,素有碧水连天渡银河,一城幽色一城星的美誉。
  戚九到时已经天明,玉毒蝙蝠的细绒随手翻转,由黑转白,等一个猛子扎入荫浓山罅里,就变成了幽然绿色。
  令幻兽乖乖听话,戚九简单的寻了处野涧,取水梳洗一番,把长衫上的仆仆风尘一扫而空,才背着伞往星畔海走去。
  据闻此地被龙家购置,成了龙氏的私地,因是近些年才置买的,故而周遭没什么高大的建筑群落,亦无明显的城墙围绕,但在不久的将来肯定是要筑堡建邸的,只是迟迟未动工而已。
  戚九边走边观察周遭的地形,忖着龙家果然家大业大,竟能选如此风水宝地作祖产,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舍得出大价钱的地方,自然得天独厚,地利人和。
  星畔海的西隅地势略高,雨季时不容易被淹,那里尚有些人家,戚九跃步跳了过去。
  一片茅草屋堂零散四处,虽谈不上环境优渥,但能醒看鸢浮鱼跃,卧听风弄林箫,常伴青林湖湾,却又是可遇不可求的清闲自在。
  戚九抬眼再瞧瞧连片的茅草屋顶,茅草被日照晒得黄里泛白,斑驳杂色,应是老住户的,随便选了一扇柴扉轻叩几声。
  就听茅屋里窸窸窣窣,零碎的声音不断,再而有女子轻妙的声音响起。
  来啦~
  开门声,关门声,鸡鸣狗吠声,最后是轻妙的脚步盈盈临近,待把两人之间的柴扉拉开时。
  戚九一定瞧清秀女子的脸,失声大叫道,苏苏姐!竟然真是你!
  彣苏苏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你来做什么!走开!柴扉使劲一关,把惊慌失措的戚九整个阻隔在外。
  戚九赶紧拍门,不停地连续着,嘴里近乎讨饶道,好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应该说你有害我之心,也不该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之下,就质疑你与龙竹焺之间的关系
  哎!
  无论他喊破喉咙,彣苏苏都不再露面,留他唤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给一丝丝的解释机会。
  戚九只好趴在竹篱笆外,通过孔隙往院子里偷窥,院落里被彣苏苏打扫得异常干净,饲养的几只小鸡在菜地里捉虫,狗儿慵懒地蜷缩在阳光下,一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他只好换了个角度绕道去了茅屋后头,彣苏苏估计正在做饭,徐徐炊烟从烟囱里直攀而上,淡淡的饭香便浮在鼻孔附近,久久滋扰,勾得他的腹中馋虫都快要从嘴里爬出来了。
  戚九跟自己打个赌,若是彣苏苏端饭出来给他吃,定然是有可能原谅自己的,若是反之,只能另想他法。
  于是决定去借点什么可用的东西,先从左邻右舍里入手,哪知半新的茅草屋里并没有一个人留在家中。
  或许都到田埂或林间做活了吧。
  戚九如是安慰自己,暂得先幻了一个软椅搬在星畔海旁,眼临碧水,耳听飞吹云移。
  全世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种空虚寂寞感从热闹惯了的人身边跳出来,刚开始仅是润物细无声,接下来则衍作冰雹一般敲打在心头脑海。
  再一瞧,三竿上的悬日早已悠去了西陲,纵得耐心再佳,他允诺的三天已经眨眼用去一天。
  不能继续干耗光阴,戚九再走到柴扉旁,轻叩一番,对着缝隙唤道,苏苏姐,无论你有多气我,今天能看见你平安健康的站在这里,我已经十分欣慰了,你心里有怨气,不想理睬我,小弟再跟姐姐道个歉。
  不过现在我要回去了。戚九对着茅屋微一躬身,以示诚心,待我改日再来。
  噗
  一声近乎冷冰冰的嘲讽笑意从柴扉后透出来,彣苏苏轻手打开了门,倚靠在门沿上凝视着戚九。
  你的歉意就如此浅薄吗?她的手自乌润的秀发间滑拨而下,黑色的瀑布旋即向同一侧挂在肩头,显得妩媚多姿。
  戚九立马回身否道,怎么可能呢!惹你心寒是小弟的过错,若姐姐觉得几个时辰不够,小弟愿意再等两天,直到姐姐消气为止
  噗
  彣苏苏这次笑得花枝乱颤,两天应该足够了。
  戚九并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彣苏苏反而拉起他的手,投射出一种复杂而又波动的情绪,对他道,小九你能来找我,我从内心里已经原谅你了,其实不论我过去怎么做,现在怎么做,或是将来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戚九想,把他像条咸鱼一般撂在太阳地里曝晒一天,算是好的一种体现
  难怪人常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是自己理亏在前,不由就坡下驴道,都怪小弟一时糊涂,不该怀疑姐姐,姐姐怎样惩罚我,都是小弟活该。
  彣苏苏深看一眼,小九,你怕孤独吗
  戚九悄然推开她的手指,有谁不怕呢?他的眼睛环视四周,为什么夕阳暮垂了,茅草屋里的人还不回家呢?管不住嘴轻声问道,苏苏姐,那些房子里的人
  彣苏苏道,都是空房子,暂没有人住的。话音未落,又转道,不过你来了,很快就会住满了人,只要尘埃落定时,星畔海就会住满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戚九愈发有些糊涂,赶紧转移话题道,上官大人,谢老痞子,白大神,轲摩鳩,洛川还有东佛,他们应该不会住这里吧,虽然此地美不胜收,然而我们还有任务要做。
  彣苏苏挥挥手,并不是让他们住,是将来给你和别人住的哎,我都快被你搅糊涂了。
  遂扯着戚九的袖子,以美食诱惑道,走吧,姐姐饿了你一天,也解恨了,现在一起去吃点面食吧。
  一听有吃的,戚九摇起隐形的尾巴,狗儿一般得跟着去了,沿路问道,突然收到你的请柬,恰好大家都有事,所以我就自己来了。撒谎的时候微微有些脸红。
  话说,姐姐真的重新返回了龙家祖宅了吗?若不然,为什么邀请我们几个来龙家的购地来赴宴呢?
  彣苏苏脸色微有些事情败露的局促不安,强压下去,用龙竹焺教自己的那一套说辞解释道,没错,我是龙家嫡孙女的事情,早被族中一房长辈发现,他也是最近凑足了些证据,才斗胆汇报给老祖宗的。
  我的太奶奶知晓此事非常生气,可是碍于龙竹焺掌控着龙氏一门的命脉,又恐着他知晓了会再寻人暗杀我。
  所以才替我寻了这块新购置的地界藏身。
  戚九诧异不止,原来如此,然而不对啊,若是你家老祖宗真的想藏住你,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叫龙辰泰的各铺施米施面,令天下人皆知龙家有喜事
  此计只是为了让上官伊吹起疑的小手腕而已。
  反难住了彣苏苏,仅得支吾一声,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过问这些,何况老祖宗的心思有一部分要去对付龙竹焺,或许也是为了激将他的另一种手段。
  当然,叫你们来寻我,我也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实则想借助你们的力量使我摆脱龙竹焺的魔爪。
  与你说了些狠话,再求你来帮忙,姐姐毕竟是女孩子家,你应懂的。彣苏苏心里微然叹气,瞎话编的像真话,才是最累的了。
  能替姐姐做些事是义不容辞的戚九遂道,如此一来,姐姐的处境确实危险百倍,上次与龙竹焺交手时,发现了他的身上有银碎的幻力。
  彣苏苏的柳眉紧蹙,花容失色道,那又如何?
  不太好,戚九摇摇头,他那银碎里幻出的烟丝呈黑色,而我的是白色,虽不能以颜色定论,但是筑幻师阶层里没有此等颜色。
  我恐怕他若控制不好自己肆意妄为,必是要走火入魔,若再恶劣些,银碎寄生入髓,他同会命陨黄泉。
  两人自从交谈,一直对立在竹篱墙外,并不曾入屋,夕阳残照如血,投射出的万里霞光反而叫彣苏苏的脸明显蜡黄枯槁。
  是吗?她的手紧攥成拳,尖利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直到红润的掌心里硬生生剜出几个血坑,破了层皮。现在才说这个,恐怕也是来不及了吧他分明才说了后会有期的
  她为师父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竟让自己最爱的人身陷泥潭!
  这是恩赐,还是刻骨铭心的报应!
  彣苏苏的睫毛扇动得厉害,像垂死在季节更迭的飞蛾,本欲扑向光明,然而漫天风雪掩住了她的方向,连她自己也要迷茫不堪。
  戚九睨她一脸生不如死,不由搀扶着彣苏苏的摇摇欲坠的身躯。
  不要碰我!不知触犯了她的哪根神经,彣苏苏一把将戚九推翻在地。
  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彣苏苏的五官突然扭曲起来,如果北周从来都没有出现你这个人就好了,我们所有人也不用背负那么多的仇恨与痛苦!
  师傅也是,竹子也是,还有那些凭白死掉的人也是,他们为什么要为你流血牺牲!你不过是给了他们一点点做白日梦的能力,为什么大家前仆后继地要替你赴死!
  你终究是个来自异族的过客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你众星捧月!信奉你如神祇!
  你就应该被女帝羁押在深宫大殿里,终生不见天日,上官狗贼居然把你弄出来又藏起来他也是疯子!他也是个疯子
  彣苏苏蓦地捂住嘴巴。
  她说了最不该说的话,尤其在知道龙竹焺即将面临何种危险时,她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缺乏思考的。
  原本自己与龙竹焺商榷好,引着戚九孤身来星畔海,而龙竹焺则去把上官伊吹一伙人趁夜连根铲除,只要能把戚九留住两日,上官伊吹死亡的可能□□大。
  然而所有精密的计划,皆被戚九无意间的一句话彻底粉碎殆尽。
  戚九并不明白彣苏苏话里究竟含着什么意思,但他明显感觉亦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