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一场风波,最终以众人沉浸在“程行止竟然已经结婚了”的震惊中而结束。
  至于高太太说顾盼是小三而引来的闲言碎语,也在江裴沉着一张脸出现,冷声说了句顾盼是我表妹后,悉数化为缄默和尴尬。
  江家的千金,哪怕是表的,也不至于去当人小三。
  先前议论纷纷的那群人,都讪讪找了个角落呆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招来程家人的注意,清算她们方才嚼舌根的账。
  高总则黑着脸拉着高太太退离了会场,把人拽回酒店房间,他冷冷地骂了一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这会儿,高总满心后悔。
  他执意和前妻离婚,要娶这位小自己十几岁的女人时,身边就有朋友劝过他慎重,娶妻娶贤,外边的女人再漂亮,没点涵养,哄着玩就行了,是万万不能当真娶回家来的。
  那时他不以为然,贪图娇妻年轻漂亮和娇俏灵动,厌烦了人老珠黄又寡淡无味的前妻,干脆利落离了婚。
  再婚后,善解人意的娇妻成了多疑善妒的恶妇,但这变化的原因是他又在外找女人造成的,因而他也还愿意花心思哄着小娇妻。
  直到今日这一闹,终于品到当初朋友劝他慎重的话背后的深意。
  抓小三这种事放在出身不错的前妻身上,就算要闹,也留有体面,绝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而现在他不仅面子挂不住,还得罪了程家和江家,账记在那儿,早晚都要清算的。
  不识大体的女人,确实不能再要了。
  高总厌弃地看了一眼高太太,转身离开了房间。
  事至此,已经冷静下来的高太太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李柔当枪使了。
  这事闹得过线了,等待她的将是一纸离婚协议,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高太太颓然坐在地上,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李柔为什么要害她。
  ***
  回到绿城后,高太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李柔约了出来。
  两人见了面,高太太便开门见山地呛声问:“你为什么要拿假照片来骗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柔装出一脸不解:“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假照片?”
  高太太冷着脸:“就是你发我的那张照片。”
  “那照片是我亲眼所见拍下来的呀,怎么会是假的?”李柔怯怯问道:“ 是不是那个女人对你说了什么?这种女人最擅长狡辩,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
  “她什么也没和我说。”高太太也是从小三上位的,现在她冷静下来,一眼就看穿了李柔现在玩的伎俩。
  装纯露怯,这都是她以前玩剩下的。
  对付男人好使,对付女人就不好使了。
  高太太冷笑一声:“江裴你认识吧?”
  李柔心里莫名一突,不明白为什么高太太突然提到江裴。且高太太未免过于冷静了些,她来之前就做好高太太会找她大闹一场的准备,放在包里的手机此时正开着录音。打算录下高太太泼闹的语音,再发给高总,好叫高总彻底厌弃高太太。
  终于察觉不对的李柔收起了怯色,小心翼翼地点头:“认识呀,江裴是我们公司的股东。”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江裴的表妹,人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出身,嫁了程家那位少东家。”高太太说着,提高了声音,厉声问:“人正正经经的少奶奶不当,跑来给我家老高当小三?李柔你是不是跟她有仇,却拿我当枪使?”
  李柔面露震色,失声问道:“顾盼是江裴的表妹?”
  顾盼怎么会是江裴的表妹?
  不是说顾盼出身贫寒,连大学都没上,还要省吃俭用的供着几个弟弟妹妹上学,所以才在建安公司呆了四年,任劳任怨的工作加班,没有半点怨言。甚至也是为了钱,才会攀上程行止,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江裴的表妹?
  且听高太太话里的意思,顾盼已经嫁给了程行止?
  这怎么可能?
  顾盼不是被程行止包养的吗?怎么会就嫁给程行止了?
  一时间,李柔心绪纷乱如麻。
  “我自问对你不差,你却害我在联谊会上丢了大脸。”高太太眼中露出怨恨之色。
  要不是李柔,自己也不会一时情绪上头做出这种无可挽回的事情来,以致于自己也落了个被离婚的下场。
  如果没有李柔怂恿,她还能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高太太的位置,继续过好日子。
  这一切,都怪李柔。
  “我不好过,就没人帮你替你家老梁说话。”高太太怎么都想不通,恨恨地看着李柔,固执的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至此?”
  李柔此时压根没注意听高太太的话。
  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顾盼是江裴的表妹,这事梁安知道吗?
  李柔魂不守舍的沉默不语,高太太纵有满腔怨恨也没了发泄的契机,语塞半晌,最终还是愤然起身走了。
  回到家,保姆就一脸平静地迎了上来:“太太,先生留了份东西给你,放在客厅桌上了。”
  这保姆在高家干了近十年,高总和前妻离婚时,也是吩咐她拿离婚协议给上一任离婚协议。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保姆已经没有上回那样惊惶了。她把离婚协议放在客厅,让高太太自己去看,还体贴地备了一支笔,方便高太太签字。
  这般行事作风,颇有高总平日讲究的体面格调。
  高太太自嘲一笑。
  她知道老高会和她离婚,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连多一天的时间缓和都不肯给。
  高太太浏览了一遍离婚协议。
  许是实在恼她让他在外挂了脸,向来大方的男人,这一次吝啬得连一分钱都不肯给她。
  好在,原先送她的金银首饰和车房,都没有收回。
  高太太怔了片刻,随后拿起笔,正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一声轻快的“叮咚”提示音响起。
  那是高太太设置手机接收新短信的声音。
  有人发了条短信给她。
  高太太看完短信后,脸色瞬间变了。
  她“啪”的把笔拍在桌上,恨声骂道:“李柔你这个贱人!”
  但很快,高太太又冷静下来,走到书房开始翻找资料。
  她记得没错的话,书房里放着一叠付款单,那是老高故意压款不想审批,借口要仔细审查便带回了家里,其中有几张是李柔公司递交上来的,上面有梁安的电话。
  高太太找到梁安的电话,存到手机里,随后面色平静地走进了卧室。
  这天晚上,李柔从高总车下来时,已经是凌晨。
  她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带哄高总时都几次说错了话,惹得原本就心情郁沉的高总愈发不悦,原本要带她去郊外山庄泡温泉的心思也歇了,只在酒店搞了她两次,就把她送回家了。
  李柔的房子租在一个老旧的小区。
  进小区的路很窄,开车不方便,高总也没耐性再送她到家楼下,只把她放在小区大门前,就走了。
  小区门口两边的路灯坏了物业一直没修,仅有门卫室透出一点昏黄的暗光。
  李柔走进小区时,坐在门卫室门口矮凳子上的人忽然抬起头,朝她沉声说了句:“回来了。”
  这个声音……
  是梁安。
  李柔登时慌了起来,双手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你怎么在这里?你吃了吗?”她语无伦次地问了几句,对上梁安因为背光而藏在阴影中的脸,瞬间没了话。
  “先回去吧。”梁安站起身,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些嘶哑,是这些天抽太多烟造成的。
  李柔跟着梁安身后,一路都在酝酿着该怎么解释。
  该庆幸的是,刚刚下车时,她和梁安并没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可以解释成她去高家吃饭聚会,时间太晚了,所以高总才送她回来。
  可依照梁安多疑的性格,会相信这番说辞吗?
  李柔盯着梁安有些佝偻的背影,咬了咬唇。
  这段时间,梁安一直窝在她租的房子,几乎没有出过门。吃穿用都是靠她去买回来,要不然就是拿她以前用的手机点外卖。他自己的手机,已经一个星期没开过机了。
  一开机,就是无休止的催债电话。
  而公司,随着讨要货款和民工工资的民工头隔三差五的上门堵截,加上梁安一直不露面,人员惶惶,这一周,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来上班了。
  也就剩几个部门经理还象征性地来办公室坐镇,却不是为了稳住人心,而是想看梁安什么时候出现,好给那些追债的人通风报信。
  如果梁安一直不出现,追债的人就会追到他们这些部门经理头上。
  李柔也曾去过一趟公司,被那群人缠得险些脱不开身,那之后也跟梁安一样,再也没在公司出现过。
  现在犹如过街老鼠一样的梁安,就算抓到她劈腿的证据,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他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她没把他扫地出门已经是尽情分了。
  想到这儿,原本心虚的李柔缓缓挺直背脊,眼里的慌张由平静取代,脚步也变得笃定而踏实起来。
  到了家门,开锁后,侧身让李柔先进屋,梁安跟在李柔身后,进门后就将门重重甩上了。
  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李柔眉头跟着跳了跳。
  毫无疑问,梁安现在心里憋着一股气。
  于是李柔先发制人,先开口质问:“你干嘛?”
  梁安却没理她,走到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才说:“去哪了?”
  浓重的烟味瞬间扑面而来,李柔皱起眉,拿手捂住鼻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没什么好气回道:“还能去哪儿,你不都看见了吗?为了银海项目快点回款,我去高总家里吃饭了。”
  她一说话就闻着烟味,实在不想忍下去,便呛了句:“你能不能不要再抽烟了,熏得屋里都臭死了。”
  “刚认识我的那会儿,你和我说你喜欢闻我身上的烟味,现在倒嫌弃臭了。”梁安说话间,又猛吸了一口。
  屋里光线昏黄,烟雾缭绕,李柔看不清他的脸上是什么神情,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嘲讽。
  从前她傍着梁安,梁安看不起她也就罢了,如今轮到梁安傍着她活,他凭什么来嘲讽她?
  因为姿态卑微隐忍时所受的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般,李柔再懒得掩饰自己心里的不耐,冷冷地说:“这是我花钱租的房子,你要是抽烟,请你出去再抽。”
  “对,是你花钱租的房子。”梁安哼了一声,把烟按熄,站起身几步走到李柔面前。
  他比李柔足足高了一个头,此时看着李柔,竟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不止是房子,就连我吃喝都是你花钱,所以你现在很得意是吧?”
  “你知道就好。”李柔斜了梁安一眼,不愿闻他身上的烟味,越过他正要走进卧室时,头皮忽然一紧,紧接一阵麻痛自头顶袭遍全身。
  李柔忍不住痛呼一声,扭头一看,却是梁安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
  “你要干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梁安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狠狠朝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响起,李柔右脸瞬间一片火辣辣的痛。
  “你打我?你敢打我!!”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梁安,甚至忘了挣扎。
  “婊·子,我就是养条狗也知道报恩。”梁安拽着李柔头发,抬手又往她左脸上扇了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个贱·人,敢背叛我?我就算再落魄,照样能收拾你。”
  梁安“呸”了一声,抬起脚又往李柔小腹狠狠一踹。
  “啊——”李柔尖叫出声,扭着身体试图挣脱。但她的头发被梁安死死拽着,挣扎幅度一大,头皮便被拉扯得既痛又麻,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
  “我错了!不要打了!”李柔哭着叫出声,语无伦次地求饶:“我也是为你才去找高总的,不要打了!我错了!”
  但梁安并没有就此停下手,而是手脚并用往李柔身上招呼着。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你成这样的,你去找顾盼啊。”李柔忽然想到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大喊:“对,顾盼!顾盼是江裴的表妹,是他们两个联手设计害的你。你要发泄,你去找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