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顾应楼嗯了一声, 也没再逼他。
  从西郊开到市中心,加上下班堵车, 又是近一个小时。
  他们下车的时候,怀酒肚子都快瘪成一张纸片了, 眼前开始泛星星。他迷茫地环绕了四周一圈, 正好看到一家地心捞,忽然想到张鹏之前给他转了一张地心捞的svip电子券, 解释说他以前追女孩,那姑娘喜欢吃这家,他们就天天约着去,一来二去地就和店长熟了。
  最后姑娘没追到,倒是白赢了一张免排队券。不过他吃地心捞也吃腻了, 就干脆转给了怀酒, 以后他去的时候正好可以免一次排队。
  火锅!
  火锅好啊!菜又多,现点现吃, 从餐前冷菜到餐后甜品饮料一应俱全,烫熟一片肥牛只需两分钟!完全能满足他现在量大急需的要求!
  怀酒顿时眼前一亮,口水开始急速分泌, 老顾,你有啥忌口的吗?要不咱们去吃火锅吧?你要是不吃辣我可以特批分你一半的鸳鸯锅!
  老顾看了一眼,地图APP上标着这附近是人民路,地心捞和他们相隔二十米之遥。
  他总觉得这个地方分外熟悉,好像是有人特意和他提过一嘴,但是脑中的陈旧记忆量太大,他光是检索就要废上大量时间,你确定?不然我们换一家吧,我看后面拐了弯也有一家旧石器火锅,不如我们去吃那个?
  旧石器没有地心捞好吃!尽管两个都没有吃过,但怀酒还是十分坚定地认为应该选择地心捞,地心捞排队三小时不是吹的,trust me,没错的!
  他没再等老顾继续犹豫,和王叔打了个招呼,立马拽着顾应楼蹭蹭蹭地冲进了地心捞。
  事实证明排队三小时可不是广大网友吹出来的,满厅都是人,玻璃窗内氤氲着火锅蒸腾出的热气,各种穿着小红衣的服务员在里面来回奔走,微笑服务。而门外排队的客人一个个地拿着免费小扇子、坐在地心捞提供的小塑料板凳上,一边等位一边聊天。
  怀酒给服务员出示了一下电子券,对方惊讶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迟疑地片刻,礼貌地让他们先在门口稍微等待一下,因为没听说过这个电子券的活动,所以他要去咨询一下店长。为此他还特地附送了两个冰淇淋,以表歉意。
  别说是一个小甜筒了,就怀酒现在的饥饿程度,哪怕是一个哈根达斯冰淇淋箱,他都能一口不辣的吞下。
  一个冰淇淋球舔完,他回头一看,顾应楼板直着身体,两根指头捏着冰淇淋,看上去还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
  怀酒从旁边的抽纸架上抽了一张,帮他包好,这样捏着不会弄脏手,又取笑他,顾大少爷没吃过冰淇淋吗?不用怕,人家只是一颗球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
  顾应楼噎了一下,感觉穿着白衬衫的自己举着一只甜筒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傻,不过还有点新奇。
  嗯他审视着面前还依旧坚.挺着没有融化的小球,尝试着咬了一点,以前,没吃过。
  雪倒是吃过。
  不过没有这个甜,也比这个更冰,像是要把人的舌头都冻掉。
  怀酒唏嘘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你特别像刚下凡的仙子,喝露水长大的那种。
  顾应楼:
  怀酒真诚地表示:仙子下凡辛苦了,我这个董永,何德何能!
  顾应楼: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服务员终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他们店长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染着金色头发、打着耳钉和唇钉的帅气小伙。
  小伙看见他们两个人杵在门口,呆了呆,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张鹏他没来?
  怀酒不明所以,也跟着往后看了看,没来。他把这个转给我了。
  小伙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店长为他们安排了一张很抢手的、靠窗的位置,四人沙发座,十分宽敞。
  旁边还有绿植架,窗外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中心露天广场还有一个女团正在跑商演。
  大夏天的,女孩子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画着大浓妆又唱又跳,一群路人稀稀疏疏地围在旁边看热闹。
  怀酒看了两眼就没兴趣地收回了目光,他把东西放下,服务员已经过来帮他们加汤锅、放底料。
  他站起身,看见顾应楼还在望窗外,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呢?
  慢了两秒,顾应楼才悠悠闲闲地收回了目光,看他们团里有没有比较漂亮的。
  ???
  怀酒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才商演的女团,
  此时服务员已经走了,他们座和别的雅座之间留着一点空隙,正常声音邻桌是听不清楚的。
  他微微皱起眉,感觉心里像是存了根小刺,没那么疼,可是心脏每跳动一下,它就跟着轻轻地扎一下,无时无刻不在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你不是gay吗?还会注意到漂亮的女生?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有点冲。
  顾应楼看了他一眼,低头喝手里的大麦茶,慢吞吞地,我的性向和我欣赏美并不冲突。
  人家都这么说了,怀酒怎么还能拦着他欣赏美呢。
  他只好说道,那你继续看吧,我去拿点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地心捞点菜是提供小推车的,不然光凭两只手来回搬,只怕他还没吃饱体力就消耗光了。
  我没什么忌口的。顾应楼想了想,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想跟,怀酒也没拦着。
  他们进入了点菜区,服务员给他们分配了一辆四层小车,车头还夹了一只哆啦A梦的小夹子,车一动小夹子就晃来晃去,像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蔬菜水果区,然后是普通的肉类区,再往里面走还有饮料吧台、熟食区,最后才是海鲜区。
  太精了。怀酒顺手拿起两小碟的切片芒果,悄声和旁边的顾应楼咬耳朵,你看他们把便宜的东西放在前面,等到客人顺着一溜拿完,到了海鲜区的时候,小推车已经放不下了,只能少拿或者有些人就干脆不拿。
  顾应楼笑了笑,那你呢?你是哪种?
  我嘛,我当然不一样!怀酒朝他眨了眨眼,忽然加快了脚步,唰唰唰朝海鲜区窜了过去,我当然是选择头一个拿!
  他对海鲜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但是唯有一点,特别爱吃麻小和鲍鱼,小时候就爱吃,张大了口味也没改多少。
  他拿了四碟鲍鱼,粗略估计了一下,扭头问顾应楼,你想吃这个吗?想吃我给你多拿一点。
  顾应楼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他没吃过。
  对未知的东西,他总是抱着一种抗拒的心理。
  怀酒点点头,贴心地说:那回头你先吃我烤的,要是觉得好吃,咱们再来拿。要是觉得不好吃,咱们就不浪费了。
  顾应楼微微一怔,还没答话,只见他一扭头,折身到饮料吧台拿了两个杯子,一个杯口抵住了鲜榨橙汁的出口。
  等等!
  怀酒手微微一顿,还没把开关摁下去,手腕忽然被人按住了。
  选可乐吧。顾应楼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从近两米的空中渐渐地往下飘,坠在身边人的发丝上。
  他手指轻轻压在怀酒的手背上,慢慢地把敞口玻璃杯抽了出来,忘记对橙汁过敏了?
  也许是怕别人听见,顾应楼声音很低,含着句子吹在他的耳边。
  怀酒的左手处,被杯子摩擦过的虎口持续不断地发热,像是被打火机的火焰一直撩烧。
  他缓过神来,顶着两只粉红耳朵、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出来,语无伦次,啊过敏 哦哦哦,我对橙汁过敏。
  他一边回应,一边纳闷地想,不对啊,他什么都不过敏???顾应楼这结论是从哪里得来的?
  顾应楼又笑了笑,按下可乐的按钮,很快续满了整杯。
  他把杯子塞回到怀酒的手中,格外自然地摸了摸对方的毛脑袋,连这个都忘,真笨。
  怀酒:我
  他我了半天,忽然意识到原来顾应楼是在提醒他现在这副身体对橙汁过敏。
  思路打了岔,怀酒也不能把过掉的话题重新拿回去说,心中一时纳闷又觉得哪儿有些怪异,不过更多的还是新奇。
  他们拿了整整一个小车的东西回去,鸳鸯锅和烤盘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菜下锅。
  怀酒两样都吃,不过烤肉他不会烤,就按了铃请服务生来帮忙。
  可是当穿着小红衣的服务生走过来,三张熟悉得过分的脸面面相觑,大家忽然都愣了。
  何清下意识地用围裙擦了擦手,不知道做何表情,你们来这里吃饭吗?
  他忽然笑了笑,真巧。
  怀酒:
  巧你个头啊,你是臻巧巧克力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应楼,后者耸了耸肩,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
  这丫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进门之前让去旧石器呢,这是怕见到老情人?还特意瞒着不告诉人呢?
  怀酒磨了磨后槽牙。
  何清的表情只在三人见面的一瞬间微微露出点惊讶,很快他就像是被刮刀抹平的蛋糕,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请问您是想先烤什么呢?
  怀酒觑了他一眼,心里总有点膈应,再让何清站在自己面前,这顿饭他估计都吃不好了。他本想把人打发掉重新换一个服务生,没想到顾应楼忽然伸手点了几样,先把这几样肉烤了吧。
  老情人从善如流地回答,好的。
  怀酒立刻投去严厉、责备的视线暗示:老顾,你这是当着我的面拆我的台啊?你面前好歹坐的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你俩是眉来眼去的,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吧?
  然而一向机警的顾应楼此时像是瞎了似的,浅浅地一掀眼皮子,你看我干什么?
  怀酒连手撕他的心都有了,心中疯狂怒骂男人果然都不靠谱,刚才就应该拿两盘猪蹄子当着他的面烤。
  然而面上还是得过得去,怀酒呵呵一笑,看您好看。
  没你好看。顾应楼摩挲着饮料杯的杯壁,随口一答。
  何清夹着腌制五花肉的手微微一顿。
  顾应楼从清汤里夹了两片肥牛,用筷子卷起来、沾上酱料,然后放进怀酒的碟子里。
  不是饿了吗?先吃两口垫垫胃吧。
  他顺手抽了两张纸巾,帮怀酒把桌角溅到的油点擦掉,自己只喝了两口饮料。
  这么贴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怀酒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顾应楼的布菜服务,顺便把肥牛往辣汤锅里过了一遍,准备沾着酱吃。酱料是他刚才自己调制的,底酱是香辣牛肉酱,里面还掺着细碎的牛肉粒,此外还加了一小勺芝麻酱,还有香醋蒜泥葱花等等。
  光闻着就很有滋有味。
  这些技巧还是张鹏约他出去吃火锅的时候教他的,什么肉烫着好吃,什么肉烤比较好吃,单一酱料可能没那么出色,混搭着反而会更有味道。
  怀酒有时候觉得和张鹏做朋友是件好事,这人够傻,不会发现自己出错的地方。又足够接地气,他刚来时是个土包子,看什么都新奇,顾家也好,可惜就是太高雅了。
  像现在顾应楼坐在那儿靠着靠椅,膝盖叠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副油画,喝可乐都能喝出红酒的滋味。
  何清帮他们把烤肉翻了个面,把熟透的捞上来,又把火温调低,这样就算一时没顾上翻面,也不会那么快就焦掉。
  弄完这一切,他抽了张纸擦了擦带着油渍的手,忽然对顾应楼低声说了一句,你的胃不好,不能吃这些太油腻的东西,要不我去让大厨做个清淡点的炒饭吧?
  这句话说得太过亲密,连正埋头苦吃的怀酒默默地抬起了头。
  顾应楼胃不好吗?那他还和自己一起吃方便面呢?
  这糖衣炮弹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给点力啊兄弟!
  老顾你是我这里的人,可不能向前男友势力屈服!
  大庭广众之下的,千万不能让我丢脸啊啊!!
  顾应楼低垂着眼,视线落在他还沾着酱料的嘴角,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用。我们这桌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服务的,谢谢。
  何清:
  啊,舒爽。
  怀酒顿时腰不酸腿也不痛了,腰板笔直得像是穿了个背背佳。
  他咳了一声,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们桌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主食,那麻烦你去帮我们端一盘炒饭好吗?要那个虾肉火腿肠的,顺便帮我微波一下吧,谢谢。
  何清几次想和顾应楼搭话都没成功,不禁有点烦躁,一抬头就看见满桌都是菜,堆得都放不下了。
  他心里愈发烦躁,客人,我们店的规矩是剩食物要罚钱的,每一百克五十块钱起算。
  怀酒噗地一声,两根指头捏在一起,就这么一点点的食物,我们可能会吃不下去吗?放心吧,我的肚子是乾坤袋,不会给你们保洁阿姨的工作造成麻烦的。对了,我再善意地提醒你一下,规矩这个词放在这个语境很不礼貌哦,不太符合你们微笑服务的招牌风格,建议你改成规定,这样读起来会更好。
  何清被噎了一下,只听怀酒继续说:其实我个人是没什么关系的啦,不过这个要是被你们领班听到,可能会不得了,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吧。
  他说的也没错,要是刚才那个态度被领班看到,一次就是罚100块钱。
  何清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微微鞠了个躬,好的先生,谢谢您的建议。我去给您拿虾仁火腿蛋炒饭。
  说完他就匆匆地跑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桌的客人多凶神恶煞,故意欺负人家打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