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121节
  方海今天跟战友打过招呼, 下班早,步伐匆匆往家里赶, 到楼梯口就能闻到饭菜香。
  炖猪蹄,谁也做不出他媳妇的味道,算是拿手菜之一。
  他三步一个阶梯,后面有个影子蹿得比他更快。
  禾儿埋头往前冲,路过觉得不对停下来,在原地跳一下喊:“爸爸!”
  就是打个招呼,不等人问又不见。
  方海跟在女儿后面走, 进屋先摘帽子挂上,慢悠悠到厨房洗手。
  赵秀云垫上布把锅拿起来, 说:“都回来了我就开饭啊。”
  又说:“方青禾,洗手去。”
  不知又上哪挖土,一双爪子灰溜溜的。
  禾儿进家门就跟妹妹玩玩具, 老老实实站起来。
  方海无意识抖抖手说:“还是我自觉。”
  这人,赵秀云挑挑眉说:“自觉拿碗去。”
  “得嘞。”
  方海把碗筷摆好,剩下几个菜端出来,粗略数数, 一共有八道,称得上是大鱼大肉。
  赵秀云把腰间的布取下,随手放在蜂窝炉边,双手拍拍, 有一种大功告成的快乐。
  她坐下来说:“感觉今年还挺快的。”
  可不快嘛, 什么时候才是去年年夜饭,方海仔细想想这一年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日子转瞬即逝。
  他把虾剥壳,虾仁雨露均沾一人分一个过去, 问:“今天不是没买到虾吗?”
  “蓉蓉送过来的。”
  陈蓉蓉是本地人,门路广,又一向客气,弄得赵秀云都有些不好意思。
  坚强已经一岁多,再有什么恩情也该消散,她只能常回礼,两家倒是越来越亲近。
  方海原来跟张盛志也不太熟,最近是很称兄道弟。
  他说:“今天的虾应该不便宜。”
  是不便宜,赵秀云给孩子一人打一碗汤,说:“还是活蹦乱跳的。”
  她刚刚才下锅白灼,苗苗盯它们盯一下午都不烦。
  禾儿举起手说:“小麦家也有鱼。”
  不是看不起人,是小麦她妈抠,以吃苦为荣,绝不允许家里有人享受。
  孩子想吃口肉,都骂他们不会过日子,谁挣得钱都一样。
  赵秀云好奇道:“她买的?”
  “不是,抓的!”
  “哪抓的?”
  “小河里!”
  这又不是汛期,河都干得差不多了,赵秀云面色如常道:“今天去河边了?”
  用的问句,其实心里十拿九稳,怪不得吃完午饭,跑得比兔子还快。
  禾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嘴说“对啊”,说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古灵精怪转着的大眼睛,生怕人家看不出来她在想怎么扯谎。
  寒冬腊月的,可真不怕感冒,要是夏天,水浅一点,赵秀云也是管不住的,可眼下是什么天气?
  她深吸两口气问:“衣服湿没有?”
  禾儿赶快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干的。”
  她说:“只有一点点水,全是泥,我没下去,就站在旁边看。”
  她也怕冷。
  不敢说裤脚是湿一点,不过在小麦家大火烘干了。
  赵秀云警告道:“那以后也不许去,知不知道?”
  “知道!”
  禾儿每次都保证得板上钉钉,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赵秀云反正也是听过就算,伸手摸摸她的衣服,乍一看没什么,能摸到一股沙砾的粗糙。
  真是不省心啊。
  方海赶紧插话说:“明天是不是去赶集啊?”
  明知故问,赵秀云一眼识破他的“诡计”,想想也不兴骂孩子,顺着说:“对啊,一大早去。”
  禾儿又活跃起来,说:“明天唱《智取威虎山》。”
  她成天跑来跑去,知道得还不少,说:“一连唱三出呢。”
  小孩子,哪里有热闹去哪里,赵秀云都没听说过,问:“在哪唱?”
  “旗山大队!”
  离得不远,赵秀云问:“你要去看?”
  她现在不太管大的出门,过今天就九岁的孩子,也机灵。
  “想去。”
  也想去赶集,禾儿犹豫得眉毛都皱起来。
  赵秀云看她这样,索性说:“你自己决定吧。”
  禾儿咬着嘴唇,过会说:“我还是想去看,小麦都说给我们占位置了。”
  反正初一到十五都赶集。
  她问妹妹说:“你想看吗?”
  苗苗沉吟片刻,点点头说:“想。”
  看戏的话,有爆米花卖。
  要是两个都去的话,赵秀云就不敢让她们自己出门,手在桌上点点,说:“行,那都去吧。”
  这个说完,又是下一个。
  话最多的永远是禾儿,饭菜都堵不上她的嘴。
  吃最多的是方海,他筷子就没停过,含含糊糊应着孩子的话,
  赵秀云给苗苗的碗底刮空,最后一勺饭递到她嘴边。
  她咬着勺子不放,还冲妈妈笑,偶尔也有活泼的时候。
  赵秀云轻轻地没拔出来,夸张说:“还是个铁齿啊。”
  小孩子总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快乐,嘎嘎笑出声,到咬不动才松嘴。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慢,禾儿听见有人喊才要离桌,说:“妈妈,鞭炮在哪?”
  提前好几天买的,她忍不住都要放完,赵秀云只能藏起来,一天只给她一小盒,这会指着说:“沙发下面。”
  禾儿半跪在地上探头找,乐滋滋抱着一大盒下楼。
  苗苗哒哒跟着跑。
  赵秀云把最后的几口菜推给方海说:“吃完吧。”
  再多,方海也很少觉得撑,今天是例外,拉她的手说:“摸摸我这肚子啊。”
  鼓得很。
  赵秀云诊断说:“三个月了。”
  方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忽然问:“三个月的肚子就这么点?”
  两回怀孕,他都没能陪在身边。
  赵秀云回忆一下,确定说:“对,头三个月都只有一点点,五六个月才鼓起来的。”
  到八九个月,路都不好走,还住二楼,每回都是扶着墙慢慢挪上去的。
  怀孕的反应,方海只听说过,这会详细问:“吐吗?”
  “吐,都只吐了几天。”
  有的能吐十天半个月,她的运气还不错。
  方海摸着她的手背说:“我都不在。”
  岂止是这个时候他不在。
  赵秀云故意说:“禾儿有一阵管谁都叫爸爸,这个词对她来说没有特指的人,变成叫谁都可以。”
  连路边的小狗,她都叫过。
  “没事,你不认错男人就行。”
  方海把空碗垒起来,在媳妇脸上亲一下,说:“这个我可受不了。”
  窗帘没拉上,真是不管会不会有人瞧见了。
  赵秀云给他倒上热水,把碗全烫一遍,这样油一下子就能洗掉。
  方海手伸进温水里,看着身边陪自己洗碗的人说:“我初三放假。”
  本来要一直到初七,不过有个战友主动帮顶班。
  多的这一天是意外之喜,赵秀云说:“那进城逛一逛。”
  又问:“初七还是有假的对吧?”
  “有。”
  这天是早就说好要进城的,因为初五发工资,到时候能去买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