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流水琴殇
  暮销魂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刻,转向窗外,幽幽地道:“谁道风liu薄幸偏为痴情留,墨***开只一秋,赏花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年年岁岁终如此,却总遗憾。谁道梦里梦外真假却难辨,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朝盼暮盼,生生世世终相盼,却总徘徊。分不清到底是谁薄情谁痴情,韶华终被流年误,一朝秋尽,红颜老去,就只剩下沉香依旧。”
  落了子,我低下头没有去看他。
  皎月如斯,衬着夜幕多了几分安恬。
  当我们下楼时,没有想象中的歌舞升平,只有一名男子双膝盘坐着抚琴。
  火莲怀抱美人,亲的不亦乐乎,芸娘被冷落在一旁不甘地绞着帕子,见酒干了,忙斟一杯上去,笑得无比殷勤。火莲笑着拍拍右膝,腾出个空位子给芸娘,小鱼儿便乐颠乐颠地上了钩。
  暮销魂和我在角落里坐下,火莲向我们招手,我假装没看见,只顾低头啃桂花糕:“很好吃哇。”“他在叫你。”“是啊,它在叫我快点把它吃了。”我又抓起一块往嘴里送,一口一口狠狠地嚼,仿佛那块糕就是火莲。
  咦,上面还印了花纹,还是朵莲花。
  小丫鬟又端上了酒菜,莲藕片、莲子羹、莲蓉包、雪莲炒笋丝、老鸭煲莲心粥,一道接一道盛上来,看得我目瞪口呆,看一圈,最后选了一碗清汤,舀一勺,味道还不错。
  不远处火莲的声音飘过来:“芸娘做的桂圆莲子汤倒是合我的口味,不浓不腻,香醇可口。”
  芸娘脸上的花还没开,“噗!”我嘴里汤就全喷出来了,顿时呛得面红耳赤,旁边的丫鬟忙递上手帕,我颤颤地拿起来擦嘴,咬牙切齿地说了声“谢谢”,还给她时分明看到上面绣的莲花图案!
  火莲拍了两下手,那名男子便抱着琴退下了,清瘦的背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活不过今晚了。”耳边一阵冷风吹过,我惊讶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暮销魂,他端起酒杯慢慢地饮下,我“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帮不了他的。”
  暮销魂真是个可怕的人,可听到这句话时我早已冲出了门。后面有人重重地拍了一记桌子:“芸娘,上酒!”
  夜风寒露,月光静静地流走在湖面上,我看见那个清瘦的背影正一点一点地向湖中央走去,水慢慢吞没到了腰际。
  “琴殇,别……”
  他回头看我,先是惊讶随即绽开了笑,月光下的笑颜是如梦的婉约,是似水的柔情,带着对尘世的依恋却又如此地决绝,手里抱着那把琴,指尖一划,涟漪便一圈一圈荡了开去。
  “愿意听我弹一曲吗?”声音飘渺已非来自凡世。
  我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他坐了下来,琴在面前一横,弹指之间,闻得商音流水,泠泠七弦之下,疑是细雨沾衣,闲花落地,听见远涧青石流泉叮咚作响,夜风吹乱发鬓,纠缠在离人的耳畔。
  稍稍一顿,指在弦上一抹复又一挑,宛然间,大珠小珠尽落玉盘,燕语低呢,莺歌轻喃,转轴拨弦三两声,声声慢,意意迟,多情婉转。
  他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我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你有什么苦处尽管说出来,可千万别想不开,人活一世不容易的,流氓、疯子(口误,绝对是口误!)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又何必自轻自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要想想好啊。”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与其如此没有尊严地活下去还不如趁早了结了来得痛快。一个男人却要终日在男人和女人的身下辗转承欢,成为他们的玩物。若真有来世,不求功名,不求富贵,最大的奢望便只有四个字——娶妻、生子。”
  心头一颤,安慰的话到了喉咙口又咽了回去,自己都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我哪里有资格和他讲道理?
  “你……好好的吧。”声音似叹气,可我还是抱着希望,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
  等了很久听不到回应,机械般地抬头望去,湖面波光粼粼只有一圈圈还在荡开的涟漪。人殇,琴殇,黑漆漆、空荡荡的远方,是那轮明月的倒影,摇摇曳曳,晃荡着我的心。
  鸵鸟一般地屈膝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得低低的,恨自己的卑微和懦弱,还有那份可笑的痴情。唇沿上是吹乱的发丝,纠结的情愫,风狠狠地扑打在我的脸上,身子一阵寒瑟,头脑好似清醒不少。是因为缺少爱,所以才渴望被人爱,可掏出真心时又怕受到伤害,小心地保护着自己,哪怕代价是伤害别人。
  眼前黑了下来,有人挡住了月光。天很冷,我像一只刺猬拼命蜷缩成一团,他慢慢地蹲下来,一双看透一切的眸子仿佛黑洞一般要将我整个人吸进去。暮销魂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我抖了抖突然将它握住:“你素有‘知命’之称,你一定知道我将来的命运,对不对?”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很多事情我们还是无法改变,我看得透别人的命运却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命运,就像我现在背负着一身的诅咒活下去,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张会说话嘴而已,指不定那天就灰飞烟灭了。人生无常,所以此刻更应该好好珍惜手边的幸福。”
  回到沉香阁,歌舞早已散了。经过走道时看见喝得烂醉的火莲被人扶着进了房间。
  我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手欲敲又止,里面不久就传出了鼾声,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睡梦中听见女子的嬉笑声,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披上件衣服推开窗,雪化了,柔和的阳光透过梅树的枝桠,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火莲的眼睛上蒙了一条黑带子:“藏好了没,老子要揭开看了,哪只小老鼠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一会儿逮到了第一个下锅炖了作下酒菜。”
  春寒料峭,我紧了紧衣衫,手里捧了碗热腾腾的汤圆,第一个才刚下肚,就听见下面有人喊道:“小****你站在窗口乘凉是不是准备第一个给本大爷逮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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