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节曹操的反制之策
  刘晔点头:“孙坚他想要什么战果呢?第一是荆西三郡,第二是益州六郡,这两地由东向西分布,孙坚他想要得到益州六郡,就必须先拿下荆西三郡,他没办法跳过荆西三郡攻伐益州六郡,他也没办法同时攻伐荆西三郡和益州六郡。荆西三郡是孙坚他必须要得到的地方!如果丞相你的大军根本没有西进,而是南下,攻打荆西三郡最北的南阳郡,孙坚会怎么办?”
  “他将会别无选择!”董昭激动地接过话头,“南阳郡现在是刘备的,丞相攻打南阳郡,意味着曹刘再度爆发大战,如此,刘孙大战也会跟着爆发!刘孙之间的平衡遭到打破,孙坚岂能不出手?孙坚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恢复孙刘联盟、助刘抗曹,二是趁机对刘备趁火打劫,毫无疑问,孙坚必然选择第二个!荆西三郡无论是在刘备的手里还是落入丞相的手里,都是非常不利于他的!荆西三郡是孙坚第一个想要得到的地方,他岂能坐视丞相夺走?孙坚必须要得到荆西三郡,他看到丞相对荆西三郡下手了,他能不着急吗?他能不发兵参战吗?或许,他会避开南阳郡,攻打南郡和武陵郡,但不管怎么样,刘备和他都会爆发全面的战事!如此,丞相就赢了!”
  刘晔笑道:“丞相打南阳郡的目的,既不是攻取南阳郡,也不是对付刘备,而是让孙坚在身不由己中对刘备全面开战!孙坚想让丞相给他火中取栗,丞相这么做,会让他明知自己在给丞相火中取栗却不得不为之!只要刘孙全面开战了,丞相哪怕抽身脱离战事,也无所谓,因为这把火已经被丞相点起来了,接下来,丞相只需看着它越烧越旺、把刘孙都烧死就行了。”
  董昭补充道:“到时候,丞相打南阳郡,打着打着,一旦孙坚加入战局,丞相甚至可以把丞相军队在南阳郡境内打下来的城池土地送给孙坚,如此,一来可以让刘孙战事火上浇油,二来可以坐实‘孙坚已经勾结丞相’的事实,让刘备跟孙坚不死不休。”
  曹操笑起来:“妙计!”这时,他想到了什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郭嘉,“奉孝何故沉默?”
  郭嘉在看着地上的那个木盒,他语气幽微地道:“这真是庞统的人头?”
  “哦?”曹操有些惊奇,“奉孝此话何意?”程昱、刘晔、董昭也都心头一动。
  郭嘉表情古怪:“凤雏庞统,就这么死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曹操看着郭嘉:“奉孝,你想说什么呢?”
  郭嘉轻轻地叹口气:“上次的曹刘大战,我未能帮助丞相获胜,每每思起,我惭愧不已……”
  听到郭嘉此话,程昱、刘晔、董昭等人也露出惭愧神色。身为谋士,却没能协助主公在跟敌人的斗智斗计中获胜,确实是一种失责。
  曹操笑着摇头:“奉孝言重了,还有你们大伙,都无需惭愧。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那场战事,看似我曹操输了、刘备赢了,其实,我曹操没输、刘备没赢。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刘备没得到什么东西,还失去了很多东西。对于这一点,我已经看开了、想通了。别的不说,刘备以前拥有孙坚这个盟友,现在呢?他已经失去了。为了打好跟我的战事,刘备不惜言而无信,在南阳之战中狠狠地欺骗了孙坚,导致孙坚如今对他恨之入骨。这些,都是我的收获。”
  郭嘉笑了笑:“那场战事,我们输就输在刘备军的子午谷之计上,那是最为重要的关键。丞相,实不相瞒,我在那场战事后反复地研究、琢磨、分析诸葛亮、庞统、法正的用兵之道,在那场战事中,我和诸位(他指的是程昱、刘晔、董昭等曹操的谋士)没能算计得过诸葛亮、庞统、法正,这是事实,是我们的失败,是我们的耻辱。我们为何输了?在下认为,最大的原因就是‘敌暗我明’,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等出山出道时间很早,在多年前就已追随丞相东征西讨、南战北伐,因此,我等的用兵之道,诸葛亮他们是很清楚的,他们必然反复地研究过我等参加过的大小战事,从而掌握了我等的用兵特点和个人习惯等,同时,我们却对他们完全不清楚,诸葛亮、庞统的出山出道时间比我们晚得多,至于法正,他虽然很有才干和谋略,但他长期待在川蜀封闭之地,又长期在刘璋这种昏庸暗弱之主的手下做事,在刘璋手下,他的才干和谋略一直得不到发挥,从而默默无闻,如此,就导致我们对诸葛亮、庞统、法正的用兵之道完全不清楚。我们不清楚诸葛亮他们怎么用兵,诸葛亮他们却很清楚我们怎么用兵,这样,我们自然吃了亏。”
  曹操点点头:“一语中的。”
  郭嘉接着道:“刘备的军师主要就是诸葛亮、庞统、法正三人,我花费很长时间潜心地研究这三个人,如今,我已经基本上摸清了他们的用兵特点和个人习惯。诸葛亮,谨慎稳重,十分擅长稳扎稳打,不打险仗,同时,他喜欢先看破别人的计策,再将计就计地反算计对方,江东的周瑜就在他的手上吃了不止一次的亏,每次,周瑜的计谋都被诸葛亮看破,就在周瑜自以为得手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诸葛亮将计就计的圈套里;至于庞统和法正,此二人颇为相似,都很喜欢兵行险招、险中求胜,但此二人又各有特点,庞统喜欢玩弄阴谋,法正喜欢玩弄奇谋。子午谷之计,是刘备军干将魏延提出来的,又得到了庞统和法正的完善修正,这也正符合此二人的用兵特点。我可以肯定,如果换成诸葛亮,他是不会采纳子午谷之计的。”
  曹操再次点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郭嘉看向木盒里的那颗人头,“如此一个喜欢玩弄阴谋的‘凤雏’庞统,会让自己这么简单地死掉?丞相,我是不太相信的。我不太相信庞统不知道江东那边已经是磨刀霍霍,却还傻乎乎地把脑袋送过去让孙坚砍掉。我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这个‘凤雏’,如今,看到了,却看到了他的人头,实在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曹操心头猛地震动,程昱等人也神色一变。程昱惊愕地道:“奉孝,你的意思是……这颗人头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刘孙合伙唱的双簧?对我们设下的一个大圈套?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是匪夷所思,我自己在产生这个念头后都感到十分吃惊。”郭嘉点头,“但是,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为了胜利,人人都在绞尽脑汁地算计对方,导致计谋这个东西变得越来越阴险、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黑暗。庞统这人,非常擅长阴谋诡计,甚至有些不择手段,我研究过他,在得到他的效力前,刘备还不算太‘卑鄙无耻’,但在得到他的效力后,刘备明显有些蜕化变质了,开始变得‘卑鄙无耻’了,为了达到目的,刘备越来越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使用了越来越多的根本不符合刘备风格的手段。毫无疑问,庞统影响了刘备,既如此,这么一个玩弄阴谋诡计的高手,怎么会死得这么愚蠢?”
  程昱道:“奉孝所言确实有些道理,但……令人难以置信,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刘孙两家还能同心同德,正所谓‘人心难测’,刘备此时还会相信孙坚?孙坚此时还会相信刘备?二人已是敌人、仇人,互相猜忌、互相算计尤未不及,岂会互相合谋串通?只不过……”他有些迟疑,“丞相,说一千道一万,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如果孙坚真的串通刘备,突然反咬我们一口,他能打的地方,必然还是合肥。在刘备那里,孙坚想打的地方就是荆西三郡,在我们这里,孙坚想打的地方就是淮南。丞相,可命令张辽、李典二位将军在合肥加强防备。”
  “不!”郭嘉脸上闪过一丝冷色,“如果这真是刘孙合谋的一个大圈套,我们不妨学习诸葛亮的做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计就计,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丞相,张辽将军长期坐镇合肥,战功赫赫、威震江东,合肥在他的苦心经营之下可谓坚固犹如金汤铁桶,孙坚、孙策都对他十分忌惮,李典将军长期辅助张辽将军,虽然也做出了重大贡献,但他的名声是不如张辽将军的,丞相可大张旗鼓地把张辽将军调去南阳郡前线,只留李典将军驻守合肥,如此一来,如果江东是真心跟我们一起打刘备的,看到我们把张辽将军这员虎将调去南阳郡前线,必然深受鼓舞,也会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如果江东是在背后密谋算计我们,看到我们把张辽将军这员虎将调去南阳郡前线,必然麻痹大意、骄傲轻敌,同时,李典将军在合肥严防死守、以逸待劳,一旦江东不知死活地进犯,就给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尝一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好计!”程昱喝彩,他补充道,“既是演戏,就要下足功夫!丞相,我们还可以做好三件事让奉孝此计更加完善。第一,吕虔、李通二位将军都是有勇有谋,可让他们率领一万精兵昼伏夜出地秘密前去合肥,伏于城中,加强合肥军力;第二,战事一开,可让李典将军诈病,如此一来,江东倘若真的觊觎淮南,看到张辽将军不在并且李典将军病倒,必然更加麻痹大意、骄傲轻敌;第三,曹刘再次开战后,可让张辽将军假装身受重伤,返回洛阳休养,但在暗中秘密地快马加鞭,悄悄地赶回合肥。如此一来,江东倘若真的进犯合肥,必然大败!”
  “妙极!”曹操重重地点头,“就这么办!我们凡事都留个后手,这样,我们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二十多天后,扬州庐江郡北部,滔滔长江。
  几艘大船正在慢悠悠地横渡长江,从长江北岸驶向长江南岸。位置位于中间的大船上,虞翻站在船头,踌躇满志地眺望着眼前的水天一色,他心情很好,因为他圆满地完成了孙坚交给他的任务。曹孙联手、共伐刘备,届时,刘备必败、必亡,江东就可以得到荆西三郡和益州六郡的大片土地、大量人口、大批钱粮物资,如此,江东就可以真正地完成崛起壮大了。
  在虞翻的视野里,一支船队正在不远处由东向西地行驶着,每艘船都吃水深重,显然满载物资,每艘船都打着一面威风凛凛的日月旗,从而表明了它们的身份:汉东的商贸船队。
  天下四分,曹刘孙三家不断展开明争暗斗甚至互相打得死去活来,唯独汉东超然局外、独善其身,不过,汉东与曹刘孙三家不是没有往来,并且十分密切,在政治、军事、外交等方面,汉东置身事外,但在经济上,汉东与曹刘孙三家是一体的。汉东财大气粗、物产丰富,曹刘孙三家都需要跟汉东进行长期的、大规模的贸易,同时,没人跟钱过不去,尤其“貔貅”孔明,曹刘孙三家需要他的物资,他需要曹刘孙三家的物资以及金钱(其实,他不跟曹刘孙三家做生意也无所谓,但是,钱这个东西肯定是多多益善的),于是,在黄河上、在长江上,到处都有汉东的商贸船队,曹刘孙三家再怎么互相打,谁也不会得罪汉东,谁也不会打汉东商贸船队的主意,使得汉东的商贸船队在曹刘孙三家的地盘里处处畅通,完全就是中立一方。
  长江上的汉东商船是很多的,虞翻对此自然没有放在心上,这是很正常的情况,然而,那支船队的其中一艘船却慢悠悠地开向了他的座船。
  “虞公!”船上一名玉树临风的青年在高声地呼唤。
  虞翻顺声看去,在看清对方后,他顿时吃了一惊:“陆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