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大恩不言谢,报答的事留到以后再说,当前你是要将养好身体。洛白虽然兴奋得脸都涨得通红,却故作老成地摆了摆手。
  见少年不再说什么,他又赶紧去床边坐下,拉过少年的一只手,一边轻拍手背,一边亲热无比地道:你睡了好多天,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原来我的医术真的很好,居然把你救活了,我真的,我真的太厉害了。
  他的话语表情一团稚气,倒是把刚才硬装出来的老成一扫而空。
  少年想将自己的手挣出来,但软软的没有力气,手指动了两下,反而被洛白握得更紧,便放弃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洛白亲切地问。
  少年就像只警惕的兽,不安地防备着洛白,紧闭着干裂的唇一声不吭。洛白却毫不在意,自顾自沉浸在兴奋中:这些天你吃不下饭,我就喂你米汤,最开始米汤都咽不下去,勺子刚喂进去,就从嘴角流出来,可我是谁呀?
  少年正在打量四周,闻言瞥了他一眼,洛白却拍着他手背道:对,我是聪明的洛白呀,这点问题难不住我,我用苇杆递到你嗓子眼,将米汤灌进去了,哈哈哈哈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出话,那些感激的话就留到明天再说。洛白看着他的唇皮,问:你是口渴吗?可是你成天喝了那么多药水和米汤,还是觉得口渴吗?
  少年终于又发出一个音节:水。
  好好好,我给你倒水。洛白嗖地跳下地,跑到桌边倒了碗清水,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他想用勺子给少年喂水,少年却挣扎着要坐起身,洛白连忙放下碗将他扶起来,在后背垫了床被子让他靠着,将碗端到他嘴边。
  少年连端碗的力气都没,便没坚持要自己来,洛白看着他凑在自己手边大口大口喝水,像是渴了很久。等他将一碗水喝光后,便问:还要吗?我再给你倒。
  少年摇摇头,意思不喝了。
  洛白接过碗放回桌上,又跑到床沿坐下,喜滋滋地看着少年,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舔了舔唇皮,继续盯着洛白看,洛白也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还嘻嘻笑:你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吗?我是我们村子长得最好看的孩子,可好看了。
  看着一团天真的洛白,少年眼里的警惕似乎淡去不少,开始侧头沉思,渐渐脸上浮起了茫然之色。
  怎么了?洛白问。
  少年晃了晃脑袋,闭眼皱起眉,片刻后才道: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的洛白还是个小聪明
  第54章 来亲我啊
  你那时候喝了那么多米汤, 还要喝水,也不用苇杆,咕噜咕噜咕噜洛白边讲边学着楚予昭喝水, 藕粉色衣袖从抬起的手臂上滑落, 露出一小段皓白的手腕。
  他的讲述有些乱,但楚予昭还是听了个大概,试探地插话道:就是说,我当时受了很重的伤, 昏迷在河边,是你把我救回来了,并不是你娘?
  洛白点头:是我, 把你救回去后, 娘就出门找我爹了。洛万柳已经不见了很久, 她经常出门找, 一找就是好多天。
  楚予昭看着他, 没有继续追问, 但洛白却敏感地问:你是不是不信?
  楚予昭沉吟着该怎么回答, 洛白的脸慢慢涨红:你不信, 我知道你就是不信。
  楚予昭道:我只是在想,你是如何会疗伤的。
  不, 你是在想,为什么傻子能救你。洛白此时空前的敏锐。
  他往后退了一步, 低着头转圈,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我没有那么想你。楚予昭依旧很平静。
  洛白停下步, 瞪大眼睛看着他, 突然大声道:我那时候不傻, 一点都不傻,我聪明,我娘经常说,我小时候很聪明,一提到这个她就生气,就要揍我。
  见他声音越来越大,楚予昭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又被洛白打断。
  我那时候不傻!不傻!不傻!不然我娘为什么老生气,她就说我以前不傻。
  洛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跟着尖锐刺耳,后面迭声的一串不傻就是用喊的,颈侧青筋都用力得根根鼓了起来。
  冷静,洛白,冷静。楚予昭上前一步抓住他双臂,沉声道:没有人说你傻,没人。
  洛白胸口急剧起伏,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他费力地扭动脖子,楚予昭赶紧去解开他衣衫顶上的那粒盘扣。
  洛白以前虽然偶尔有些浑,都还是乖乖巧巧,脾气也温顺,甚至还会坦然地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很在意这事。
  但现在楚予昭仅仅露出一点迟疑,就如同点燃了他心里一根引线,轰然炸开一道口子,将那些埋藏已久的委屈和不甘都炸了出来。
  楚予昭顿时明白,他内心其实是非常在意的,只不过那些在意,被他刻意忽视,或者是刻意掩饰在表象下。
  我不傻的,我不是傻子,真的是我把你治好的,我不是傻子。
  洛白声音小了下来,眼底噙着一汪泪水,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他就这样泪眼模糊地看着楚予昭,有些固执,又有些无助地重申着。
  楚予昭也定定看着他,目光里多了几分专注和怜惜。他叹了口气,将人拢入怀中,轻轻拍抚后背:我知道,你不傻,你一点都不傻,我都知道。
  洛白不再那么僵着身体,靠在他怀里呜咽,将泪水都糊在他肩窝处:哥哥,我真的不傻不傻的
  楚予昭搂着他,用手指轻轻捏着他后颈,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和背,一遍遍低声重复:我知道,你不傻,我明白。
  片刻后,洛白的啜泣声渐渐消失,似乎情绪也恢复了不少,开始用手指拨弄楚予昭胸前的盘扣。
  楚予昭低头看他,问:心情好些了吗?
  好些了。洛白仰头看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拖得有些长,像是受过委屈,又被大人搂着哄,立即开始撒娇的小孩子。
  那为什么还撅着嘴?
  洛白将嘴收回去,说:忘记了。接着又摸着自己的嘴噗噗笑出声,我可真像个傻子。
  楚予昭微微一怔,但见他又能平静地对待傻子二字,知道他心情的确好了,便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哥哥,你说的水潭呢?你说清澈哇哇哇哇的水潭呢?怎么还没见着?
  洛白的情绪恢复很快,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现在被楚予昭牵着慢慢走,他又开心起来,只是嗓子还有些哑。
  楚予昭侧头,目光柔柔地看着他,伸手将他脸颊上还挂着的一滴眼泪拭去,说: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刚才本就是顺口胡扯的,哪里有什么水潭,只是为了将使小性子的洛白哄着一起走。
  哥哥你真笨,这都能记错。
  嗯,我笨。
  哥哥你就是个傻子。
  洛白自己对傻子两字很在乎,说完这句后便觉得不妥,有些紧张地看向楚予昭。
  嗯,我就是个傻子。楚予昭笑了笑。
  他这个笑容,就像是万里冰川上绽放出一朵雪莲,既冷清又动人,洛白顿时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接下来的时间,洛白一反平常的多嘴多舌,一路都安静如鸡,就连楚予昭说休息一会儿,他也没有赶着去追蚂蚱或者爬树,就只乖乖坐在他身边。
  旁边有个兔子洞,你最喜欢的兔子洞,不去看看吗?楚予昭有心哄他开心,便温声问道。
  洛白瞥了那方向一眼,道:不是特别喜欢,不去了。
  楚予昭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是特别喜欢?那你特别喜欢什么?
  洛白突然就抿唇笑了下,颊边露出个小酒窝,脸上显出腼腆的神情。
  楚予昭很少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只觉心里一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诱哄般地问道:那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洛白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有点小声地道:我最喜欢看到你笑。
  他说这话时,脸色依旧有些红,却不是刚才那种伤心激动的红,湿漉漉的眼底也漾着璀璨的光,像是被阳光撒入了一把碎金。
  楚予昭和他对视着,目光复杂难明,片刻后有些仓促地转过头,起身道:起风了,走吧,回去了。
  洛白看着他背影,赶紧追上了上去。
  过了几日,楚予昭的伤势已经大为好转,却也不急着离开,就呆在这荒僻的山脚下,带着洛白四处逛,将附近的山头都爬了个遍。
  他不提离开,洛白就更不会了,每日里和哥哥呆在一起,爬树掏鸟窝,草里捉兔子,别提多快活了。
  只是他觉得,哥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是种很微妙的变化,洛白说不上来,但哥哥经常会对着他笑,不像以往那样总是板着脸。
  笑容也不大,从眼角到眉梢就浅浅的一缕,稍纵即逝,将那些柔和平静,都展露在低眉抬眼的瞬间里。
  他有时候无意转头,会发现哥哥正看着他,目光沉静而专注,蕴含着一些他看不明白,却让他心跳突然加速的东西。
  晚上睡觉时,洛白在床上习惯性地滚来滚去,片刻后,总会滚到楚予昭怀里,鼻子就贴在他脖颈处,感受那里暖暖的热气。
  哥哥,你的脖子在一跳一跳的。
  那是血管。楚予昭闭眼平躺着,虚虚握住洛白那只摸向他脖颈的手,好好躺着,别乱动。
  你的喉结为什么这么大?你看我的,就一小点。
  楚予昭侧头微睁着眼看他脖颈处,长睫欲掀未掀,整个人带着慵懒放松的意味。
  我的还会长大吗?长到你这么大。洛白做吞咽的动作,想让喉结像楚予昭那样能上下滑动,但他喉结着实太不明显,便自己用手指按着上下动,看,其实在这里,我能摸到,看,在这里。
  可能还会长吧。楚予昭低低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语。
  洛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窝在楚予昭怀里,打了个浅浅的呵欠,问:哥哥,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吗?
  楚予昭问:这样是什么样?
  天天晚上都一起睡觉。洛白揉了下眼睛,我好喜欢和你一起睡觉,就觉得,睡着特别舒服。
  楚予昭伸出一只手指,将他下巴抬起来,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从额头到眉毛,眼睛,再到嘴唇。
  你确定想永远都和我这样?
  洛白被他郑重的语气搞得清醒了点,却依旧毫不犹豫地回道:我确定。
  楚予昭突然翻起身,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发泄落,垂坠在洛白的脸颊旁,给两人形成了一处隔绝月光光线的空间。
  洛白猝不及防地被他禁锢在身下,瞌睡也彻底惊醒。他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予昭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双眼亮得惊人。
  洛白觉得他有些古怪,却依旧一动不动躺着,温顺地看着上方的人。
  楚予昭一直这样看着洛白,就连背后的伤口因为这个姿势被扯得生痛也没有理会。
  洛白,你曾经说过会永远陪我,现在又说了一次,但你知道这些话的意义吗?他声音暗哑地问。
  洛白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楚予昭反问。
  洛白就那样仰躺着看着上方的楚予昭,安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彼此的鼻息和心跳。
  我知道,我们永远在一起,你永远是我哥哥。洛白突然开口。
  楚予昭缓缓摇头:不对。
  那,那洛白又道:那我想做你的相公,你做我娘子,我俩永远睡在一起。
  洛白的声音因为期盼和紧张,都带着一点小小的颤。
  楚予昭在那瞬间屏住呼吸,心跳也漏了半拍。他的目光在洛白脸上缓缓移动,从那饱满白皙的额头,下移到挺翘的鼻梁,再到那张微微张开的粉红的唇。
  洛白因为他的视线,心脏愈加激烈跳动,特别是楚予昭缓缓俯下头,鼻尖和他挨着轻轻磨蹭时,紧张得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咕咚
  这声音在此时格外清晰响亮,瞬间打破了这种粘稠的氛围,楚予昭刹那的意乱情迷顿时飞走,眼底又恢复清明。他停下动作,就悬在洛白身体上方看着他。
  洛白却急切地开口:你怎么停了?是不是本来想亲我的?来呀,来呀,快来呀。
  见楚予昭依旧没动,他撅起了嘴。
  楚予昭沉默地看着他,慢慢侧过头,再沉默地注视着屋中央的一点。
  洛白急了,也探出头去看他的脸,迭声问:你是不是想亲我?为什么又不亲了?你怎么能这样啊?
  楚予昭突然就溢出一声压制不住的闷笑,接着从洛白身上移开,仰面躺下,拿一只手挡住眼睛。
  虽然没出声,但嘴角高高翘着,显然还在笑。
  洛白被他笑得有些气恼,翻身坐起来,恨恨地看着他,低声威胁:你为什么笑?再笑?你再笑?
  楚予昭轻咳两声后收起笑,放下挡着眼睛的手,看向洛白。他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许,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还残留了几分笑意。他的视线很专注,洛白被他这样看着,心头的那点恼意渐渐散去,心思又开始活泛。
  楚予昭却在这时伸手,将他拖到身旁躺下,简短地说:睡觉。
  洛白还想开口,楚予昭揽住他的头,将他脸往自己肩头上一埋:不准说话了。
  我
  闭嘴。
  洛白悻悻地闭上嘴,小声道:我会睡不着的。
  楚予昭已经闭上眼,没有理他。
  真的,我会睡不着的,因为没有亲着,心里痒痒,痒得很。
  楚予昭拍了拍他的肩,却依旧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