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78节
  那次两人都有些醉意,再加上美色惑人,自己为色所迷,一时间把持不住,足有五天没能走出房门。
  那酸爽,打死他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幸亏是在草原,换成是西都城,国君五天没露面,事情铁定瞒不住。
  真相一旦传出,自己怕要坐实昏君之名,一顶“好色”的帽子按到头上,今生今世休想摘下来。
  提起好色……郅玄顿了顿,目光转向赵颢,流连片刻方才收回。
  忽然有点心虚。
  实事求是地讲,真有这种发展,也算不上冤枉自己。
  美色当前,他又不是柳下惠,如何抵挡得住。何况两人有婚盟,甭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持证上岗,合情合理更合法。
  他好色怎么了?
  美人是他的,沉迷他乐意,任何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唯一的阻碍是体力,具体而言,是他的腰。
  郅玄默然良久,无奈对现实低头。
  思绪翻飞间,郅玄没留意侍人撤走餐具,房门合拢,室内又剩下他和赵颢两人。
  灯火跳跃,焰心爆出一声轻响。
  响声敲击耳畔,郅玄终于回神,发现冷香萦绕,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身体不适?”赵颢声音微哑,和平日相比稍显低沉。
  不等郅玄回答,微凉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背,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移开。下一刻,掌心覆在相同的位置,力道不算轻,缓解酸软却相当合适。
  “嘶……”郅玄发出一声单音,皱了下眉。
  赵颢立刻停住,以为自己的力道重了,问道:“轻一些?”
  “不必。”
  郅玄给出否定答案,坐着不舒服,干脆侧躺下来,枕在赵颢腿上,将对方的手放到腰上,简洁道:“继续。”
  这番举动让赵颢意外,旋即发出一声轻笑,动了动位置,让郅玄枕得更舒服些,指尖擦过郅玄的额角,梳过他的鬓发,笑道:“君侯有命,安敢不从。”
  感受着重回腰间的力道,郅玄轻哼一声,闭上双眼,难得精神和身体一同放松。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登上君位,他少有轻松的时刻。唯独和赵颢相聚,紧绷的神经才能得到缓解。大脑可以短暂放空,无需时时刻刻关注国事,能做回自己,而非一国之君。
  不知不觉间,郅玄合上双眼,呼吸变得平缓。
  赵颢停下动作,垂眸凝视郅玄,牵起一缕乌黑的长发,手指自发尾缠绕,一圈、两圈、三圈,青丝环绕指节,愈发衬得肌肤晶莹,皓白似雪。
  这双手美得仿佛艺术品,握紧长刀,却能刀刀染血。
  “君侯。”
  赵颢低下头,气息拂过郅玄的耳畔。
  郅玄睡意渐深,似听到声音,迷糊地应了一声。
  定定看了郅玄片刻,赵颢掀起唇角,手指抵在唇边,带着笑意,轻吻缠绕的乌丝。
  眸色漆黑恍如深渊,欲将怀中之人锁住烙印。
  红唇似血,艳色无边。
  隔日,郅玄从梦中醒来,发现不适感尽消。
  室内留有两盏铜灯,借灯光看向滴漏,时辰尚早,还能睡个回笼觉。郅玄却无半点困意,翻身撑着头,看向仍在梦中的赵颢。
  长发披在枕上,似流淌的瀑布。
  白皙的面容,漆黑的眉眼,鼻梁挺直,唇色殷红。
  精致却又锋利,昳丽浸染猩红。
  郅玄的目光被吸引,定在蝶翼般的长睫上。等他回过神,手指已经伸过去,一下接着一下拨动。明明很是无聊,他却像是发现有趣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若是手边有牙签,他特别想试一试,究竟能放上去几根。
  正天马行空时,手指忽然被握住。
  不知何时,赵颢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映出郅玄的面容,表情带着疑惑,还有未消散的困意,似对眼前一切十分不解。
  这样的赵颢难得一见,活脱脱一个迷糊美人。
  郅玄怦然心动,控制不住自己,按住就想咬一口。
  赵颢彻底清醒,顺势环住郅玄的腰,反客为主,翻身覆了上去。
  一夜的好眠让郅玄放松警惕,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妙,伴随着侵袭的冷香,理智早被热情驱散。
  最后一丝清明即将消退,郅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罢朝一日,应该无碍。
  昏君光环笼罩下,堕落来得猝不及防,又是这样理所当然。
  第二百八十章
  有之前三日做铺垫,郅玄再度罢朝,满朝卿大夫接受良好,无一人提出异议。
  至于原因,大家心照不宣。
  聪明人都知三缄其口,沉默是金。
  放纵的结果是郅玄一觉睡至午后,成功错过早膳和午膳。撑着酸麻的腰爬起身,实在是五脏庙轰鸣,叫得太过响亮,想无视都做不到。
  侍人早有经验,厨下的灶火整日不熄。
  郅玄下令摆膳,立即有热腾腾的饭菜送上。两道带着辛味的炒菜尤其合郅玄胃口,赵颢尝了一口,同样停不下筷子。
  两人吃得痛快,烹菜的厨获得赏赐,捧着两匹绢叩谢君恩,起身后笑咧嘴,神气十足,得意洋洋。
  这幅样子让人看不惯,却也没人酸言酸语。
  谁让别人有真本事,总是能别出心裁,想出奇妙菜式,迎合君上胃口。换成是自己,八成比他更得意。
  在国君府做事,缺的不是钱,是脸面。
  就算是一块麻布,只要是国君赏赐,说出去都是脸面。何况是两匹绢,摆在家里是何等荣耀。
  因为这份赏赐,厨下暗潮涌动,自认有手艺的厨和帮厨都是摩拳擦掌,开始绞尽脑汁,期望自己也能灵机一动,做出合君上胃口的菜肴。不求得到金绢,能得一句半句夸奖,足够对人炫耀,在同辈中独占鳌头。
  不提厨下如何竞争,用过膳食,郅玄和赵颢对坐案前,面前铺开一张地图,商讨置换土地。
  “玉矿沉于河,开采需要时日。”
  既然诚心诚意交换土地,必须将利弊说清楚。含糊其辞不可取,以两人的关系也没必要。
  茂商发现的玉矿足有三座,肉眼可见,藏于河床的玉矿储量绝对不小。这样的矿藏难得一见,要换南方的土地,必须足够大,最好能是熟田。
  赵颢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翻阅茂商送回的简牍,将相关内容详细摘录,合在一处浏览,最终选定一处,决定用两倍土地交换。
  之所以是两倍,全因熟田太少,只能用荒地凑数。
  “地需开垦,或将数年。”
  中原地广人稀,中原之外更甚。
  南方气候湿热,密林遍布瘴气,野兽猛禽随处可见。分封在此的诸侯,不提今日如何,先祖无不是筚路蓝缕,从无到有。耗尽几代人的心血,才能建起城池扎下根基。
  赵颢出身北地,如今执政南方,考虑问题的方式需要改变。切合当地实际才是根本,套用北安国的条令和做法明显不合时宜。
  郅玄要换地,本身没有问题。
  考虑到玉之尊贵,赵颢相信透出消息之后,氏族皆会举双手赞成,同意做这笔交易。
  但他没有马上点头。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也不能只站在氏族阶层考虑问题,这是他从郅玄身上学到的经验。
  考虑氏族利益不要紧,不能抛开国人和庶人。
  用土地换玉矿,划出的地界很有讲究,氏族封地不能动,自然百般乐意,不会有任何阻挠。国人的土地凭借战功获取,也不会遭受损失,还有机会从中得利。
  庶人怎么办?
  在登上君位之前,赵颢曾详细了解过南赵国国情。
  和北地不同,南赵国的庶人少数为氏族和国人耕种,更多是开垦荒地。这样的土地不记录在册,平时不收税,若被划走也没处说理。
  赵颢曾有计划,仿效郅玄的做法,鼓励庶人开荒,专门进行造册,收取一定田税,逐渐将这些土地合法化。
  郅玄提出换地打乱他的计划。
  以玉矿的价值,氏族不愿错过,必定提议取无主田地。如此一来,恐会引发南赵边境动荡,绝非赵颢乐见。
  南赵国内本就不算太平,旧氏族暂时蛰伏却没有根除,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死灰复燃。南迁的氏族尚未就职,待到入朝,和本土氏族势必有一场争夺。
  南幽侯当政时,朝政被氏族把持,连年横征暴敛,国内矛盾尖锐,经济状况岌岌可危。
  赵颢接手之后,武力压服旧氏族,政治军事双管齐下,军队内部明显好转,经济状况却一直没有得到改善。
  赵颢急需找一条出路,这也是他转道西都城,造访郅玄的重要原因。
  治大国若烹小鲜,凡事依靠武力,短期内没有任何问题,长期存在不小的隐患。
  赵颢有暴君之相,却非真正的暴虐。
  在治理国家上,他和郅玄一样眼光独到,能做到仁政爱民。
  赵颢没有隐瞒郅玄,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他此行本为求策,自然没什么好隐瞒。加上置换土地一事,他总要让郅玄知晓真实情况,明白自己的为难之处。
  “原来如此。”
  听完赵颢的讲述,郅玄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提出换地,赵颢明明心动却不松口,原来根源竟在南赵国内。
  听对方的口气,是在向自己问策?
  郅玄坐直身体,手指轻敲膝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帮忙,如果帮忙,是否能从中得益。
  非是他铁石心肠,而是在其位谋其政,私情和国事不能混淆,绝不能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