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91
  磨蹭了半个小时, 直等宁佳书收到何西消息——
  “你还不滚回来!”
  和宁佳书估摸的时间也差不多。
  她慢吞吞从沙发起身,叫上小山收拾了冰箱里的菜和水果一道下楼去。
  她是真没想到何西那么猛, 天天说着夏图南不搭理她、追不上、没希望云云……结果直接把人家带家里往床上扑。
  楼下夏图南还没走,倒像是真准备留下来吃饭的样子,脸皮稍微比她想象的厚一些。
  宁佳书不禁感慨,“你和你哥哥除了长相,别的倒还真是一点也不像。”
  夏图南不置可否,“要是我们性格稍微有相仿之处,他也不至于被你伤成那样。”
  这倒是真的,不同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他们性格的差异,如果季培风像少女漫里的白马王子, 对爱情的态度干净灼热, 那夏图南就是婆媳剧里极其会权衡利益、擅长平衡婆媳关系的男主角。
  一个挨着天上, 一个挨近现实里。要是他们的态度稍微调换, 相信何西和宁佳书都会很满意。
  厨房里小山在做饭,毕竟不是自己花钱雇的, 何西不好意思, 也跟着进去帮忙。
  可惜她跟宁佳书一样是厨房杀手,隔着玻璃门和抽油烟机的噪声, 都能听见她像《十万个为什么》问这问那。
  高压锅炖好牛肉,小山忙着炒菜,头也没回教何西先用冷水浇高压锅外壁给它降温。
  “这个高压锅怎么还是打不开啊?”
  夏图南闻声,人刚进厨房, 宁佳书在外头就听“啪——”一声异响传出来。
  高亢的气声之后紧接着是锅盖落地的脆鸣。
  “怎么了?”
  她赶紧往厨房跑,只见瓷砖地板上一片狼藉, 牛肉撒了遍地。
  小山快哭了, “对不起啊佳书姐, 我应该自己来开盖的!”
  高压锅还没放完热气,被何西试图强行打开,锅盖让喷气顶起来,差点喷她满脸,还好恰巧被刚进门的夏图南往中间挡了一下,否则何西不仅脸毁了,饭碗也砸了。
  隔着衣服看不出伤势,夏图南一边快速脱衣服,何西用洗手间的花洒给他冲凉,一连冲了半个小时。
  吓得小山大气不敢出,拿着锅铲战战兢兢往边上站。
  “何西,真的,你这辈子别再进厨房了。”夏图南感慨。
  何西眼眶里闪着眼泪花,捶了他肩膀一下,“我又没让你替我挡!还好冬□□服穿得厚,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花洒底下随着冲淋,渐渐浮出一串十几个亮晶晶的水泡,没有大面积烫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是去医院吧?”宁佳书提议。
  何西送夏图南出门去医院时,他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趟大年初一的航班要飞,现在——”
  “让宁佳书替你飞一趟!”何西抢先答应。
  高空工作有大气压力,因此挑选飞行员的标准之一,就是身上不得有超过一厘米的疤痕。身体内部压力超过外部气压,与深层组织产生联结的旧伤容易因膨胀而产生撕裂。
  已经培养出来的飞行员,身上有未愈合的伤口,一般也不被允许执飞。
  但春节期间所有人都已经安排好固定排班,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计划好的假期,顶别人的班。
  “你都不问问我大年初一有没有安排?”宁佳书不服。
  “我还不知道你,你能有什么安排?”
  何西说完,把她拉到一旁,背过夏图南压低声音,“帮帮忙,你那帮亲戚我还不知道吗,你出去工作,还能顺便把拜年也省了呢,再说,霍钦约你跟公婆过除夕,你不是也不想去吗?”
  “谁说我不想去?滚蛋。”她也压低声音,这下都懒得在心里翻白眼了。
  宁佳书最后到底还是答应了。
  毕竟要不是她留人吃饭,人家说不定也不能遭遇这场飞来横祸。
  重点是她大年初一确实没有安排,宁父正在昆士兰修养,不能回国过春节,只剩她一个人给那堆亲戚拜年确实挺头大的。
  当天夏图南跟公司申请了调配,与此同时,宁佳书的系统里多了一组未执行航班。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左座,但这确实还是她升上四道杠之后的首飞。
  *
  宁佳书没料,当天公寓做完大扫除,小山回家转头就把她在旁边听到的小话告诉了宁母。
  一老一小相处时间不长,关系倒是好得像穿一条裙子。
  宁母当即打电话过来,“佳书!霍钦家人都这么诚恳邀请你回家过除夕了,你怎么能不去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过分?人家的父母也是父母,会伤心的。”
  “你听谁说的,人家什么时候邀请我过除夕了?”
  “我都听小山说啦,她当时就在何西和你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妈,你都不明白情况,就不要搅和添乱了。”
  “我怎么就是添乱了呢?”
  宁母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佳书,妈妈跟你说,结婚不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组合。你在家任性妈妈不管,但你要是到了外边儿还礼数不周,别人就会怪我没教好你了。你为什么害怕和亲戚们打交道,就是因为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和任何人的感情是需要以相处来培养的……”
  长篇大论像在给宁佳书上紧箍咒,她听得耳朵疼,把话筒移远,吹着阳台上的风沉思了几分钟。
  宁母的话虽然烦,但确实有几分道理,“妈,你别说了,我考虑考虑。”
  “那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小伙子,自己也得主动点儿。人家的爸妈又不是洪水猛兽,多相处感情就培养出来了。”
  “再说我就真不去了!”
  宁母立刻噤声长达半分钟,最后才道,“妈妈帮你准备带去的礼物,宝贝早点儿休息,我去哄弟弟睡觉。”
  *
  宁佳书犹犹豫豫两三天,还是霍钦聊天时候主动告诉她,因为家里的阿姨好几年没回家,今年过年给她放假了,除夕当晚在外头订了宴席,会多准备两个位子,要是宁佳书来的话,还能顺便把宁母也一块儿叫来。
  “我又没说要来。”宁佳书卷着座机电话线,“初一凌晨我有躺飞加利福尼亚的航班。”
  “怎么忽然加了排班?”
  “还不是何西。”宁佳书把事情经过吐槽一遍,“你说她怎么连掀个高压锅都能搞出氢.弹爆发的气势。”
  霍钦笑起来戳穿她,“难道你们不是半斤八两,所以才能做好朋友吗?”
  宁佳书恼羞成怒,“我有像她一样炸过你的厨房吗?”
  “嗯,只是一不小心把我的碗碟摔完,自己偷偷换了批新的。”
  上回霍钦飞国外因为暴雨滞留将近两周,宁佳书某天起床想着给自己煮个面条,没料把碗柜里所有的碗碟一沓全摔了,怕霍钦发现,她又偷偷下楼买了批一模一样的。
  “你到底怎么发现的?我不是一个不少地还回去了吗?”宁佳书纳闷。
  “你买的新版碗背面多了一圈细金线。”
  这观察力简直丧心病狂!
  宁佳书无可辩驳只能撇嘴。
  霍钦面上含笑,心情如沐春风挂掉电话,家里阿姨已经收拾好回老家的行李下楼。
  他三两步上前,帮阿姨的行李拎到家门口,又帮忙叫了车。
  “钦钦啊,我回家以后可别让你妈妈进厨房,她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过了年回来我都找不到。”
  “阿姨您放心。”霍钦忍俊点头。
  “还有啊,你妈妈说什么,都顺着她点儿,她年纪大了脾气跟小孩似的。”
  “那是肯定的。”
  阿姨在霍钦家呆了不短的时间,关系也和半个亲戚差不多,她叮嘱着,霍钦都应下来,把人送上车。
  可惜阿姨说的“顺着点儿”指什么,霍钦此时还不大明白。
  霍母向来宠溺儿子,霍钦要做什么,她从来都二话不说毫无原则答应,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分歧,无非就是女朋友的事情。
  当时宁佳书劈腿的照片传遍了申航,霍母身为申航太太团的小核心,自然不可能漏过这个消息,身边多得是耳报神。
  “你家钦儿这样好的孩子,怎么能找这种女朋友,要说,叫我们闭着眼睛瞎介绍一个,都比这强的呀。”
  “漂亮是漂亮,就是我跟你讲哦,品行有问题的儿媳妇,真的不能选的。”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霍母当时只觉得脸臊得慌,二十多年来都没在这些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人。
  当天气得她连麻将都没心情打,气汹汹回了家。
  霍家就此掀起一场地震,可惜霍钦飞国外了,家里就霍爸在,一个人承受了这场轩然大波全部的威力,简直苦不堪言。
  虽然后头论坛澄清了,不过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算别人都相信夏图南的澄清是事实,可像霍母这样对宁佳书早有偏见的人来说,就算她没有劈腿,辟谣也并不能减轻她半分偏见。
  毕竟她有那么多前男友不假吧?
  光霍母自己见过的就有两个了,分手还跟前任藕断丝连,她不被误会谁被误会?
  她是一想到自己阳光帅气、品行端正的儿子要和那样的女孩子吃得死死的,甚至还要结婚了,就想心绞痛发作。
  霍爸被她折磨了好几天,直到她跟那群小姐妹替自己孩子相看起了年轻适龄的姑娘,家里才算稍微平静些。
  等霍钦回来时候,风波貌似过去了,其实更大的暴风雨还潜伏在平静的海面下。
  阿姨早有预感,特意叮嘱一句。
  果然,除夕当天下午六点,霍钦驱车载一大家子到外滩吃年夜饭。
  霍母中途一直低头看手机,直到快开始上菜前,才忽然提了一句,“诶呀,我老朋友忽然给我发消息,说他们也在这儿吃年夜饭呢,钦儿赶紧的,把你带来的香槟和杯子拿上,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咱们那么大桌子,不行并个桌多热闹。”
  霍钦满头问号,他特意订个大桌,是为防宁佳书忽然要来,没有地方坐。赶紧出言阻止,“妈,哪里有和别人家一块儿过除夕的道理,您还是别心血来潮啦。”
  霍母桌子底下暗暗踢了丈夫一下,霍爸终于不能再装哑巴,“确实是好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了,后来调到北京分公司,霍钦你小时候还去过他们家玩儿呢,见见面碰个杯是应该的,拼桌嘛——”
  霍母喜上眉梢,他却话锋一转,“我和钦儿的想法一样,还是不要了吧。”
  话音才落,就被狠狠踩了一脚。
  算了,霍母沉住气,拼桌不行,能说几句话也是好的。她的目的当然不是见老朋友。
  这是一场名为叙旧,实则双方家长都在场的儿女相看。
  她前段时间和朋友们一通排查,拿着十几年的通讯录挨个回想,总算查出一个最棒的。
  背景相当,女孩儿本人还是斯坦福硕士,在美国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工作,下半年就有望回上海定居,长得比起宁佳书来也绝对不差,顶尖的气质大美女。霍母瞧见照片当时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霍母觉得自己挺了解男人的,甭管什么君子,嘴上说着不要,只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往跟前一站,哪能心里毫无触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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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但她忘了了解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