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杨远桥失笑,轻拍一下她肩头,“你呀,真是胡闹。”
  杨妡在杏花楼学的就是对男人撒娇讨巧,此时见杨远桥心情不错,便不依不饶地再唤,“爹爹……”
  杨远桥纠缠不过她,面色红了红,应了,“行,回头给你娘赔礼。”
  回到晴空阁,杨妡微笑着扑到炕上。
  她可没忘记杨远桥说赔礼时脸上转瞬即逝的羞意,也没忽略吃饭时,杨远桥时不时看向张氏那种隐晦的眼神。
  他以为杨妡是小孩子,其实在这种事情上,他未必真有杨妡见多识广。
  想必这会儿,杨远桥已经开始用行动赔礼了。
  这般多几次,没准张氏就能再怀孩子。
  不管再生个儿子或者女儿,总归是张氏亲生的,她的压力会小很多,而张氏的日子也就好过点儿。
  只是联想到以前跟薛梦梧被翻红浪的情形,杨妡心里不免有些难耐,思及自己被拘在内宅里,想打探点消息也没路子,又添几分烦恼。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渐渐睡去。
  许是成了习惯,纵然夜里没睡踏实,第二天仍是卯初就醒了。
  天色有些阴,沉沉地压下来,像是要下雨似的,沉闷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魏氏醒得也早,已经喝完了蜂蜜水,正坐在大炕上跟杨娥和钱氏及杨姵说话。
  杨妡逐一问过安,又诚恳地对杨娥道:“二姐姐,父亲训过我了,他说各人丫鬟自有主子管教,别人不好插手。昨天是我做得不对,二姐姐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回。”
  说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福礼。
  这是赔礼吗?
  说各人丫鬟各人管教,岂不是说她也有错。
  杨娥侧坐在炕边,盯着她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半天没法回答。
  杨妡抓过她的手,一边摇,一边可怜兮兮地央求,“姐姐还在生气所以不原谅我么?要是父亲知道,肯定又得训斥我。”说着,手底用劲,越发摇得厉害。
  杨娥胳膊差点被摇断,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我没生气,咱们是姐妹,有什么可见外的,丫鬟们做得不对,你帮我教训两句是你的好意,也是她们的福分。”
  杨妡点点头,郑重道:“姐姐别客气,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仍帮姐姐处理,不过姐姐要操心的事情多,我屋里的丫头就不麻烦姐姐了。”
  杨娥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杨姵却偷偷朝杨妡翘了翘大拇指。
  钱氏看在眼里,暗中打量了杨妡好几眼。
  回去的路上,便问杨姵,“这些天五丫头胆子大了,口齿也伶俐,跟换了个人似的,你常跟她一处,没发现她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因为杨娥心里憋着气,早上领着妹妹们背《女则》的时候被魏氏提点好几次,杨姵正沉浸在杨娥被训的欢喜中,听到钱氏此问,本能地要回答杨妡摔了脑子,又记起自己发过的誓,便摇头敷衍,“没有不同,还是老样子。”
  钱氏笑笑没再作声。
  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开,钱氏回大房院,杨姵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拔腿往晴空阁走……
  第13章 同类
  进了屋子便盯着杨妡瞧。
  杨妡也刚回来,出了满身薄汗,正坐在炕边拿着帕子拭汗。
  经过这一个多月,她早不是先前战战兢兢的模样,而是坦荡迎着杨姵的目光任由她打量,少顷问道:“看出花儿了没有?”
  红莲沏了茶过来,杨姵抿了口,嘟着嘴道:“你瘦了,你看咱俩这袄子是清明节时候一道做的,我穿着有点紧了,你怎么看着空荡荡的。”
  “我苦夏,吃得少”,杨妡苦笑,她整日提心吊胆地过,吃不好睡不安怎可能胖得了?可这话却没法对杨姵说,只笑着打发走红莲等人,将昨天描的十几张花样摊在炕桌上,“这些最实用,我娘说先跟着绣娘把这些挨个绣两遍,技艺差不多就练成了。咱们先从简单的来。”
  杨姵没看花样,又盯着杨妡扫两眼,“我娘真没说错,你就是变了。”
  杨妡思量片刻,推心置腹地对杨姵道:“我这次死里逃生,紧接着又伺候我娘半个多月,着实吓破了胆,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你说咱们这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杨姵伸手捂住她的嘴,“呸呸,什么生啊死的?”
  “好,不说死,”杨妡笑着继续道,“咱们现在过得不错,衣食都有人伺候,可过几年说不定要嫁到哪里去?祖母重视杨家的好名声,天天要求背《女四书》。我觉得真不如学学裁衣做饭有用,万一哪天落魄了,还能多门手艺谋生,《女四书》能吃饱饭么?”
  杨姵听得懵懵懂懂,又感觉杨妡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便笑道:“不管你干什么,我跟你一处就是。”
  两人一同禀过魏氏,没几日,花园里得月阁就被收拾出来,由针线房吴庆家的教她们女红。
  杨娥原已学过两三年,针法技法都会,又是说亲的年纪,便不跟他们掺和,其余四位姑娘包括杨婧每隔一天从巳初学到午时。
  吴庆家的约莫二十六七岁,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脊背挺直腰肢纤细,身上湖蓝色的袄子虽然已经有些发白,却洗得干干净净,带着股好闻的栀子花味儿。
  完全不同寻常生育过的妇人那般邋里邋遢。
  杨妡暗暗点头,莫名对她生出几许好感,对绣花更多了些兴趣。
  头一天上课,吴庆家的拿出几十绺丝线让大家认颜色。认清了便学分线,先分两股,再分四股,八股,最后要把分成八股的线纫到细如牛毛的针里。
  杨妡自诩是个心灵手巧的,也跟着张氏学过半个多月针线,仍是手抖得厉害,硬是纫不进去。
  吴庆家的见状,笑道:“五姑娘放轻松,先看看花儿歇会眼。”
  她不提还好,一提杨妡顿时觉得两眼酸痛,眼泪都快流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