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搞扶贫 第103节
  “好多了,我刚去大湾村那会儿,看着村里人吃的都是糠窝窝,咱这吃的比那会儿强多了。不过粗面吃着是剌嗓子,等忙完这阵子我拿出整体的方案来,到时候争取让咱们双河公社的乡亲也都吃上白面馒头。”
  这般壮志豪情何书记倒是也听过,上一个跟自己说这话的人拉着他的手,一脸亲切,但说完这话就走了。
  眼前的人不一样,她蹲在那里,身上单薄的衣服被汗水浸透,颜色越发的深沉,脖子里的白毛巾都染了几分土黄色。
  这会儿正在跟社员闲聊,似乎在担心自己完不成一亩地的任务。
  何书记想,或许这个领导真的不一样呢?
  他正考虑着回头要不要安排人帮长缨把这活干完,余光看到粮站的那个余站长过了来。
  瞧到余站长,何书记心有点慌,每年去粮站交粮食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和粮站的人打交道,挑剔你粮食没晒干晒透,挑剔麦糠多了点。
  那还都是小鬼呢,现在这余阎王过来,何书记觉得自己嘴唇都干的发烫。
  “余站长过来了呀,咋样,这点活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吧?”
  长缨先下手为强,这让余站长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越发的透着几分不开心,偏生又迎上那笑脸,他这一拳头似乎都打在空气里,有些没好气,“这是挺累的,傅主任吃这些能习惯吗?”
  他实在是吃不下去,在粮站工作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都是细米细面,这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有啥吃不惯的,大家不都这么吃的吗?同样都是人,构造没啥不同,我有啥好矫情的。余站长你吃不惯?”
  粮站的一把手发现,这个革委会主任说话最爱噎人,一句话一个坑,仿佛在那里拿着圈套,等着抓你的小尾巴。
  “没有的事。”
  “那就好。”长缨松了口气,“我就怕你跟我吵架,影响多不好。”
  你也知道影响不好。
  余站长心里头冷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长缨你且等着,你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下乡的干部这段时间不回县城,住在乡下就当体验生活。
  长缨起带头作用,谁敢矫情?
  余站长最是叫苦不迭,他就从没吃过这苦头——
  小时候可能吃了几天哭也记不得了。
  长大后他老爹把他安排到粮站,没几年就子承父业了。
  十多年前全国□□,那会儿沂县也遭了灾,但他家没有吃半点苦头。
  自己粮站站长还能饿着家里人不成?
  这次下乡来收麦子,第一天没完成任务,双河公社这边的几个干部全都饿肚子没吃晚饭,即便是勉强割了一亩地麦子的傅长缨也陪着一起挨饿,说什么“你们都没干完是我领导无方,咱们同甘共苦一起患难,我也不吃了”。
  累死累活干了一天就指着晚饭回血了,这连口吃的都没有,余站长肚子咕噜叫了半天,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醒来就去吃饭,这下也不嫌弃那杂面窝窝不能下咽了。
  他吃的比谁都香甜,就是看到手上的血泡时,对长缨的怨念又增加了几分。
  干部下乡干活持续了一星期,余站长回到家时黑了也瘦了,看得他爱人直心疼,把长缨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这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专门收拾你们是吧?”
  余站长呵呵一笑,“可不是收拾我们,她还想造反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9章 魅力
  这话听得他爱人一愣, “啥意思?”一个女人家,咋造反。
  “你知道她跟那群乡下人怎么说的吗?说今年不用交那么多粮食。”
  这要不是亲耳听见,余站长也不敢相信。
  县里头每年上交的粮食是有定额的, 除了需要交纳的粮食税以外,国家会征购一部分粮食, 一般来说都是根据上一年的标准,结合着过去一年的天气进行微调,整体上今年总会比上一年高一些。
  傅长缨呢, 她竟然说按照七零年的交粮标准来就行。
  七零年那一年气候不好,比上一年少交了一成的粮食,好不容易在去年调整过来,结果今年又要少交粮。
  这话说得容易, 中央通过了吗?
  余站长他爱人听到这话也有点懵,“老余, 这就是一句话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说吧?”
  “是不好说。”余站长冷笑了声, “等呗,我倒是看看回头县里头怎么跟我们粮站说,她要是没跟粮站说咱还按照既定标准来, 到时候老百姓拿着她的鸡毛当令箭, 那就得找她傅长缨算账去。她不是一口一句为人民服务,心系群众嘛, 我倒是看看,回头把群众激怒了, 她有什么好果子吃。”
  余站长的爱人点头, “就是,你耐心再等等, 对了你不知道吧,头两天你那个表妹过来找你了。”
  “哪个?”
  “还能哪个,邢桂花呗。”
  听到邢桂花的名字,余站长没什么好气,“不用搭理她。”
  “我觉得你这次可能真的要搭理一下,她被傅长缨彻底开除了。”
  余站长听到这话有些奇怪,“不是在养猪场养猪吗?怎么又被开除了,傅长缨什么时候还成了养猪场的厂长,还管人事上的事情。”
  “可不就是这回事嘛,说是嫌弃她当着乔军辉的面告状,就把你表妹开除了,那不李大霄也不敢说什么,前几天来找你,说是看能不能在粮站找个工作干。”
  “当粮站是她家开的啊,之前被服厂抓吃空饷的事情还不够?厂长被判刑枪毙,几个副厂长也都一撸到底,这节骨眼上,她哪来的脸让我给她安排工作。”
  他恨傅长缨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能把人给拉下马,但傅长缨还在任上一天,他就得小心行事,哪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让她先等等,急什么。”
  等先把傅长缨搞下来再说,说到这事,余站长觉得他可能得去那边大院里转转。
  这次干部下乡援农双抢可真是要人命的活,他就不信其他人对傅长缨没意见!
  只不过这事也不着急,毕竟还得等到交粮食那会儿才行。
  “去给我弄点好吃的,累死我了。”
  余站长就想吃点好的补补,然而清淡饮食了一星期,吃了大油大肉的东西让他肠胃遭不住,没少往厕所跑。
  粮站那边来人喊他去革委会大院开会时,余站长火气正大着呢,“不去,开什么开,都回去歇着,干活不累吗?”
  下面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开。
  以至于等到余站长隔天去那边家属院串门时才知道长缨召开的是干部下乡援助双抢慰问大会。
  这慰问不止是口头上的,她还自掏腰包拿出积蓄,给每家整了两斤奶一斤肉,虽说不是啥稀罕东西,但胜在人自掏腰包啊。
  瞧着几个副主任都被收买的样子,余站长恨其不争,回到粮站之后才知道,竟然所有下乡的干部干事都有补贴,唯独他们粮站的人落下了。
  “什么意思,粮站的人没下乡干活是吧?”
  不是多稀罕那一斤肉两斤牛奶,但那是荣誉!
  是县里头对他们工作的认可,现在呢,他们出人又出力,不认可他们是吧?
  “这事我问陈秘书了,陈秘书说,本来这就是帮咱们的忙,希望下面公社早点交粮给粮站解决麻烦,粮站不出钱不说,哪还好意思收东西?”
  实际上人陈秘书原话比这还要难听几分。
  余站长气不打一出来,“行行行,我等着,走着瞧!”
  长缨这么犒劳大家,偏偏避开了粮站这边,自然也落入别人眼中。
  张有明第一个过来说这事,“粮站不归咱们管,咱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老余这人心胸也不是多宽广的,得罪他对咱日后开展工作也不利呀。”
  长缨笑了起来,“看样子前两天去找你还是有效果的。”
  “哪有?”张有明连忙解释,“我没听他的,我知道你瞧不惯他的作风,不过有些时候也别那么计较。”
  人家到底在市里头有人,真是逼急了,回头市里头找麻烦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
  长缨送走了张有明,又没多大会儿又迎来了赵广亮,这多少让她有些意外,赵广亮这人恨不得事事置身事外,这会儿咋还蹚浑水了?
  赵广亮倒是开门见山,“我听说因为慰问大会的事情,粮站那边有意见,您看咱们是不是去那边瞧瞧?”
  “我这是帮他们加快收粮进程,广亮同志你看,咱们这下乡援助双抢,今年双抢都提前几天完成,效果不错,我觉得咱们可以把这项活动保留下来。”
  赵广亮有点后悔了,下乡一趟他瘦了好几斤,脚底手心都磨出了血泡。
  这还不够,明年再来后年继续,这谁扛得住啊。
  “长缨同志,我想问一句哈,你是不是特别不待见我们这群人?”
  长缨皱眉,“什么意思?”
  “你这想方设法的折腾我们呢。”这话赵广亮本来不该说,可他实在憋不住,“先是工厂又是县里的干部干事,粮站那边也得罪了,您再这么折腾下去,真不怕自己众叛亲离呀?”
  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倒也没啥好遮遮掩掩的了。
  “老余找我的事情也瞒不过你,他这人吧就等着你倒霉呢,你现在还这么跟粮站过不去,真不把他当回事?”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赵广亮竟然还能对她这般苦口婆心的劝。
  长缨笑了下没说话。
  这让赵广亮有些着急,“我的小傅主任哟,你是真不知道那姓余的拿捏到你的把柄了是吧?他可是跟我说了,说你今年和那些公社都说好了,让他们按照七零年的标准来交粮,咱们现在征粮是百分之三十,七零年那年是百分之二十,这中间差了足足一成啊,这事您跟粮站商量了吗?”
  “原来是这事,我正要跟你说呢。”
  正要跟他说。
  赵广亮有种自己被拉到泥潭里的感觉。
  “咱们县交粮的标准是早就定下来的,就算是省里都不能随便改,您一句话说的轻松,有没有想过后果!”
  别跟他商量了,这事太大了,他实在不想掺和进来。
  长缨看着一脸郑重,有多少带着几分警惕和愤怒的人,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谢谢。”
  “你谢我干啥?”
  “谢谢你提醒我,不过这事没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