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8|
  “景灿灿!”秦芳恼羞成怒。
  一个箭步冲上来。
  景灿灿坐着没动,她抱着儿子,只是眼神凉薄地提醒她,“妈,您晓得的,我改了户口,我现在叫周灿灿,您要是晓得您把这么一个巴掌下来的后果——”
  秦芳缩回手,面上又怒又惊,“你还敢威胁我?”
  “不、不敢。”景灿灿笑着回答,那份笑意从来没到她的眼底,凉薄的眼神描过卫太太,再从卫太太身上回到她个亲妈秦芳身上,依旧是凉薄的,没能多一丝感情,“我是怕您的,你晓得的,小时候您一个眼神过来我是大气都不敢出,您估计还记得的,您跟别人有约,就把我关起来,我也是记得的,您要花钱,就托我的名头要钱,我也记得的,就这么样,您还打着我儿子的名义,要人家一百万钱?”
  跟说笑似的,她脸上一直带着笑,丝毫不减,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就这个态势,叫秦芳下不来台,她来之前是打过包票,她女儿景灿灿是什么个德性,她心里最清楚不过,胆儿小,从小到大,她说个话,景灿灿连个屁都不敢放,哪次不都是在她的面前服服帖帖,如今敢在她这面前这般——
  秦芳早已经打听清楚陈烈是什么,还打听清楚那位周老,个乖乖的,哪一个都不值当她为了一百万钱就得罪了去,一百万钱算什么,等她女儿攀上陈烈,要几个一百万还会愁没有吗?
  卫殊是什么,个小年轻,事情能由得了他自个?还不如陈烈呢!秦芳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刚才在卫太太面前她装腔调了一番,瞧着她女儿个底气的样子,她开心呀,索性就跟卫太太扯皮了,“喏,卫太太,不是我不想把孩子给你,是灿灿不同意的——”
  她迟疑了一下,不止是迟疑,还心疼,万分的心疼,被妆容包裹的脸还万分纠结,又是一个咬牙,才从随身的包里——再掏出个皮夹子,还是个巨贵的牌子,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皮夹子个拉链,从里面拿出张支票来,“你给的支票,我不是个卖女儿的人,卫太太,你把我看错了——”
  卫太太冷笑,且看着这一对母女戏演得可好可精的,不由得冷哼一记,将支票收了回去,“得了,我记着了,以后你要是再找我谈,我可不是都有空的。”说完,她转身就走,还嫌弃这里太老旧,要不是记着那个孩子,休想她会踏入这里一步。
  卫殊大了,愈发地叫人看不透了,她得上点心,否则还真难说以后会怎么样。
  景灿灿看着她走,一句话都不说,叫她跟卫太太说话,她指定是不乐意的,反正小心眼的是她,还记着跟卫殊去卫家时卫太太那种嘴脸呢,巴不得她个孩子就是陈烈的,她儿子都不稀罕有这样的奶奶。
  “她走了,您不走吗?”她笑笑地看向秦芳,将额头贴着儿子的额头,“我可是没有一百万可以给你的,最多给您点生活费,当然,等您过六十岁再说,您把我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总得给您养老的,没办法,谁叫您是我妈呢——”
  秦芳听着这话,面色不改,非但把房门给关上了,还坐到景灿灿身边,一脸的慈爱,还很包容,伸手想摸她的脑袋,叫景灿灿给躲开,她的手就落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可笑——
  她却是不生气,脸上还笑,是温和的笑,与景灿灿坐在一起,分明就是一个年长版的景灿灿,她的脸凑近卫笙,颇为好奇的问,“这是我外孙?”
  景灿灿这回没躲,让她看,反正这是事实,她没得可瞒的,“是呀。”这是她亲妈,真的是亲妈,中间没出过意外,的的确确是她亲妈,她也想是假的,——那纯粹是做梦!她就冷眼等着这位想玩什么,还能大大方方地还人家一百万钱,真可笑,当她不了解这亲妈的心思?
  她没躲,卫笙躲了。
  小家伙努努鼻子,就转头,没肯理会秦芳。
  秦芳根本不介意,对自己的女儿就那样,对于女儿的孩子就更是那样了。
  心里怎么想的,秦芳嘴上就根本就是两回事了,看看她一眼,还长叹一口气,好像女儿个叛逆鬼,叫她万分操心,——“我算着日子呢,可惜找不着你,都没给你好好地坐月子,陈先生有没有给你好好地坐月子?”
  景灿灿没回答,就看着自己儿子,儿子那转头,她很喜欢,不由得又亲了亲儿子,她亲嘛,儿子自然不会躲,只差没给她脸上留个口水。
  秦芳看她跟个小孩子这么亲近,眼里流露出一点点厌烦之色,她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就算是亲生女儿,她也没有多少感情,要不是当初搞了乌龙以为是怀的儿子,她才不会生呢,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她将包放在沙发里,“晚上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做点吃吃?”
  “我打算跟卫殊出去吃。”灿灿笑着说,一贯笑着,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过,“懒得自己做,就出去吃。”
  “卫殊对你还好?”秦芳瞧她个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还是挺有理智的试问了一句,满脸的担心,“他晓得你儿子是陈先生的不?”
  灿灿无所谓的应了一句,“这有什么要紧的?”
  就她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才叫秦芳觉得机会来了,要说陈烈更好,但卫殊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就一个年轻些,可卫家迟早不都是卫殊的嘛,就一个儿子,还能给别人嘛——她指尖都快要兴奋的痒起来,“你这孩子,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可不好,陈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带着他的孩子跟卫殊,哪里能这么做事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景灿灿非常配合,还问她,心里可乐得要死,“孩子是我的,我带走有什么不好?”根本没打算澄清一下儿子跟陈烈没啥关系,她与陈烈更没有啥关系的,一个“好叔叔”,根本不可能有关系。
  “傻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孩子——”秦芳个手指点向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是傻的,还以为跟个喜欢的男人就能一辈子,谁曾想人家就想要儿子,偏我就生你这个女儿,他都不肯认你,你晓得我多难过?”
  说着,她的声音隐隐还有些哭腔。
  景灿灿忽然间不太想听这话,抱着儿子站了起来,背对着秦芳,口气略略地生硬起来,“您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你这个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子?”秦芳声音不重,替她着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卫太太这样子分明是想着是他们家的孩子得弄走,根本没想让你跟卫殊在一起,你呀还小,男人嘛都是好一口新鲜感,现在卫殊跟你好是没事,要是以后不好了,你跟别人有孩子的事都是他眼里的刺……”
  被她说的人,就是背对着她,不肯回一句,她还以为是稍稍说通了一点儿,毕竟女儿是她生的,自然是随她的,应该晓得怎么样最好,“乖,把孩子给陈先生,你也跟卫殊断了,省得卫太太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要孩子,还真把你孩子当成他们家的了。”
  “我不会跟卫殊断的。”总算是回了一句,她继续背对着,不肯回头。
  秦芳叹口气,“好,不断就不断,你跟卫殊也好,到底是年纪差不多能处得来,孩子你要是不忍心交给陈先生,把孩子给我,我去交也行。”
  景灿灿听得几乎抖,这句话几乎跟上辈子一样,也就是前半句不一样,后半句一模一样,“你不忍心把孩子交过去,就让我来”——几乎复制了上辈子的话,叫她心里顿时就涌起一点儿怨恨,不止怨恨秦芳,还怨恨自己。
  如果说最怨恨的人,还是她自己,因为是她自己同意的,上辈子就这样子,她的儿子被送到了卫家,与她再也没有关系。
  “我不乐意!”她转身,冷冷地盯着秦芳。
  秦芳摇头,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你傻了吧,我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女儿?把孩子给陈先生,能得钱,你要想有什么青春情怀的就跟卫殊,要是人家以后腻了你,你就再托着孩子的福,再找陈先生,一点都不会算计,傻的不行了……”
  “真恶心。”景灿灿实在是忍不住,完全是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厌恶感。
  “我怎么恶心了?再恶心也把你养大了!”秦芳冷笑,美艳的脸瞧着有些凶相,也就一会儿,她将脸上的凶相都收了起来,放软了语气,“你怎么又想不开,跟孩子似的,卫殊个毛头小子,能比得上陈先生?卫殊都做不了主,你要是跟陈先生在一起,岂不是更好?你看看,卫家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还直接拿个一百万来砸我,人家根本不想让你进门,你还守着个黄毛小子做什么?”
  实在是没法听,景灿灿抱着儿子打开门,“您要是想对我再做思想工作,就等着吧,我跟卫殊出去吃饭,希望您别打扰我们。”
  没等秦芳再说什么,她就匆匆下楼。
  简直一团乱麻,本来还胃口十足,被这么一闹,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快要饱了,纯粹是给恶心到了,不止是秦芳,还有她自己,她发现自己上辈子是那么的自私,不聪明还自私,——直到坐在出租车里,她还是很恶心。
  出租车停在卫氏的对面,她并没有让司机将车停在卫氏大楼前,而是远远地站在对面,看着卫氏大楼的动静,也有路过的人将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到底是年轻的脸,能看到她这么年轻就抱着个孩子,多看一眼是有的。
  她不在乎这个,一点都不在乎。
  总算是五点半了。
  卫氏大楼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的,没有一会儿功夫,风向似乎变了,从楼里走出来一行人,这一行人走在最中间,边上的人都是点头微弯腰——
  她远远地瞧着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卫明,卫殊跟在他的身后,父子俩一前一后,便是整个卫氏在她的眼前,她想要走过去,脚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跟灌了水泥似的很重,她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远处的卫殊,其实也不远,就是隔着一条街。
  卫殊显得挺低调。
  她一直盯着卫殊看,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映入眼底,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上。
  也许是卫殊察觉到她在看他?
  也可能就是随便的一看,她仿佛就瞧见卫殊朝她这边看过来,仅仅一瞬,他的视线立即的收了回去,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卫殊就应当这样的,有他的生活,有他的前路,早就铺好了,就因为她的出现,可能就将他的生活变了个调,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打算跟开始想法一样直接去找卫殊,她站在原地,看着卫殊跟卫明同车离开卫氏。
  车子很快,一下子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她的手机响了。
  双手抱着儿子,接电话是件不太方便的事,她还是腾出手来接电话,一看手机屏幕还有些讶异,居然是陈烈的,她靠着路边的墙,一手用力地托住儿子,一手将手机放在耳边,话张口就来,“陈叔叔?”
  “晚饭吃了没?”陈烈的声音自手机那端传过来。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没呀。”
  “那过来,我也还没吃饭呢,一起吃吧?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说,过来吧,电话里不太好说,边吃饭边说,能过来吗?”
  “好。”
  不是景灿灿没有防备心,而是她对陈烈的“印象”太好,没觉得吃顿饭有什么事儿,还是叫的出租车,直奔陈烈所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