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梦 第74节
  谁来救救她。
  谁都可以。
  “……你怎么能喜欢他?”
  “私奔私奔——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雷霆般震怒的声音与一柄漆黑的铁尺从高空狠狠地砸下。
  救命——!
  她无声地惨叫。
  紧紧的闭上眼睛,恐惧要冲破颅顶。
  “……”
  预想里的疼痛没有传来。
  杜窈小心地睁开眼睛。
  是在一间卧室,布置舒宜。水泥与恶虎并不存在,似乎只是一场噩梦。
  她松了一口气。
  刚要仔细环视这间眼熟的屋子,后背抵上一个略烫的怀抱。
  “怎么了?”
  “做噩梦了。”
  杜窈听见自己声音软软地抱怨。
  不受控制地转身,视线里一张比现在尚更年轻桀骜些的脸。
  大学时的程京闻。
  他不轻不重地掐一下杜窈的脸颊肉,再挺温柔地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话比动作锐利。
  “少胡思乱想。”他轻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过没?”
  “我知道。”
  杜窈拿发顶儿蹭了蹭他的下巴。
  “梦到什么了?”他问。
  杜窈趴在程京闻的怀里,叹了口气,“有好多人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然后他们站在水边,鬼似的,请我上一艘船。河的对岸是我的父母向我招手。”
  “……我没有上船,还在与他们理论。他们就伸出好多只触手要把我抓到船上。我就被吓醒了。”
  程京闻垂眸听她说话。
  “我在想……是我错了吗?”
  杜窈的脸上有许多茫然。
  “这个梦好像在警告我,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做我该做的,不做我不该做的。这样大家高兴,一切才可以恢复正常。”
  程京闻:“但是你高兴吗?”
  “我?我可能不重要吧……毕竟如果大家都希望这么做,应该代表一定程度的正确。”
  杜窈声音低低的。
  “……是不是我真的错了?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就像一百份答卷里只有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是不是挺奇怪的。”
  “不。”
  程京闻的手穿在她的发间。略一用力,杜窈便仰起脑袋看他。
  灰蓝的眼轻眯着,散漫。
  “思修课是不是没好好上,”他扯一下嘴角,“人和考卷怎么能比?考卷有固定答案,人的想法是没有的——不然为什么称作人,不如玩具厂批量制作的木偶。”
  杜窈的眼睛明亮一点。
  “况且,你说要大家高兴——”
  他俯下身,去咬她的嘴唇。沉冷的嗓音沾湿,潮潮地附在耳边。
  “我只想要你高兴。”
  “杜窈,去做自己想做的。”
  ……
  一恍神。
  杜窈睁开眼睛。
  白色窗帘,粉色的被单。还在明江国际的卧室里。
  手腕上一阵刺痛,清晰地提示——
  这才是现实。
  杜窈出了一身细汗。
  掀开被子坐起身,打开手机。凌晨四点二十三。
  她想见程京闻。
  不见他的一周,这一天格外想他。
  梦里的公寓,小猫。缠绵悱恻的亲吻与有力炽烫的拥抱。
  杜窈想一想就会鼻酸。
  她要见程京闻。
  现在。
  -
  苏城天气还好。
  明朗的晴空,细风和煦,卷起路边的枯叶也很轻,比上京更婉约的烟雨气氛。
  杜窈在一家小摊上喝粥。
  滑蛋牛肉粥,熬得鲜香浓稠。面前一笼豆腐包,鲜辣,配一碟陈醋。
  鼻尖儿冒起汗。
  倒是驱散了胃里昼夜颠倒的不舒服。精神一些,看一眼身边的行李箱,又泄气下去。
  她在干什么啊?
  一腔冲动地来苏城。
  既不知道程京闻在哪里工作,也没有想过是否会打扰到他。
  要是亲自去问——
  她的心思肯定会被全部猜到。要程京闻来追她吃苦的计划也要泡汤。
  真是沉不住气。
  杜窈懊恼地检讨自己。
  还在拿勺子划拉粥里倒映一张垂头丧气的小脸,边上突然有人很惊讶一声。
  “小窈?”
  她循声去看。
  淡紫色毛衣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两袋包子,睁大眼睛对视。
  “原莺?”
  杜窈一愣,“你怎么在……”
  “我家在这附近,”她抿起一个笑,“最近放假回来陪爸爸妈妈。”
  “你是苏城人呀。”
  与软乎乎的小姑娘讲话,杜窈声音也放轻一些。
  “对,”原莺好奇地看她的行李箱,“你是来苏城旅游吗?”
  “……嗯。”
  “程哥没和你一起吗?”
  “没有。”她赶忙摆摆手。
  原莺的眼儿弯起来,“那我把早饭送回去,来找你玩可以吗?”
  “当然可以,”杜窈笑,“我在这里等你。”
  原莺立刻跑到门边,“等我!”
  家挨得的确很近。
  杜窈吃完最后一口豆腐包,原莺从街的对面小跑过来。
  紧急看过旅游攻略。
  再问了原莺几个推荐的地方,便起身,叫一辆车与她一起。
  从平湖公园坐船到邳象山坐缆车。
  纵览。十一月的苏城依旧一片生机盎然,火红的枫接上苍翠的松柏,少有枯败的景象。
  杜窈心情放松许多。
  去看原莺,自从上缆车接一通电话,有些忧心忡忡的。
  便问她,“怎么了?”
  原莺看了看她,突然眼睛一亮,“小窈,你这次来苏城几天?”
  “可能……两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