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他们都有太多要守护的东西
  这声音温柔如水,却并不陌生。
  今日一下午,茶棚里忙里忙外的都是声音的主人,也就是里面烧茶卖茶的女人。
  云扶月步子微顿,回身,正见到女人从里屋走出来。
  在这么炎热的夏日烧茶,女人的额头鼻尖都布着细汗,她手里握着一个小布包,几步走到云扶月跟前,将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我男人从山里采回来的野果,看你们在这儿坐了一下午,想必也饿了,路上可以用这果子垫垫肚子。”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抬手,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细汗。
  “今日还要多谢你们出手救下那孩子了。我是个妇道人家,又不会武功,如果没有你们出手,那孩子一定会丧命的。”
  女人一身干净整洁的深色长裙,黑发长而亮,简单的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单是这么浅笑着,身上就带着一股柔和亲人的气质。
  云扶月总算是明白这茶棚的生意为何这么火爆了,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被老板娘的温和感染,唇角带了笑意。
  “没想到姑娘看着年轻,竟然已经嫁人了。”云扶月接过一包果子,笑着摇了摇头,“今日就算我没出手,也会有旁人出手的,出门在外祸不及孩童,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被云扶月称作姑娘,老板娘脸色微红:“我在家中排行老五,你们叫我林五娘就行了。”
  话落,又有人路过买茶,林五娘应了一声,接过来人的一枚铜板,去后面给他盛了碗茶。
  茶香四溢,云扶月觉得周身都随着这里的氛围而变得懒洋洋的。
  “这里的茶虽然便宜,但口感很好。”
  她打开布包,看着里面小小红红的果子,拿出来两个,自己咬了一口,把另一个递给陈安年,笑道,“你吃不吃?”
  陈安年的视线落在她手心里,眼角的余光扫到她斗笠下露出的小巧白皙的下巴,将手伸了过去。
  手指触到云扶月的掌心,陈安年自然的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林五娘招呼好了客人,正将云扶月的话听在耳中,不由笑的更灿烂:“我这茶棚里的茶叶都是我男人进山采的,与外面卖的茶不同,口感也更好,所以大家才爱喝。”
  提到她的相公,林五娘满眼流光溢彩。
  她是个幸福的女人。
  长久以来处在京城的争斗中,此刻先后看到小男孩一家人,以及眼前的林五娘,云扶月居然有些羡慕。
  与林五娘笑着道了别,云扶月长叹一口气。
  “怎么?”翻身上了马,陈安年看向她,“累了,困了,还是饿了?”
  云扶月暗中翻了个白眼,觉得陈安年像个啰嗦的保姆。
  当然,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都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感慨。”
  两人打马前进,云扶月摘下斗笠,任由晚风吹在脸上。
  “百姓大多羡慕像我们这样人的生活,觉得富丽堂皇,有取之无尽的金银细软,有人伺候。”云扶月轻声开口。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为了守住这样的生活,为了守住权贵的位置,这些人绞尽脑汁,提心吊胆,无所不用其极。有的时候,权贵之人也会羡慕平民百姓普通又温馨的日子。”
  就像云扶月,哪怕她想去过林五娘这样的生活,也绝无可能。
  因为她的对手不会允许。
  在朝堂的争斗之中,在两方势力的对立之下,她不能退。
  她退一步,敌人就会进一步。
  退到最后,终究还会退无可退,从而丧命。
  树欲静而风不宁。
  不管是为了什么,云扶月都不能停,夜凌渊也不能停,他们都有太多要守护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权力,那些他们珍视的人和物,都会在顷刻间被敌人踏碎。
  “算了,先不想这些。”云扶月努努嘴,看着漆黑的道路,以及路两侧时不时闪过的灯火,“眼下我们还是先在城门落锁之前进城吧,不然就得睡大道了。”
  陈安年被她时而感慨时而现实的作风逗笑了:“我是不是该雇个马车,这样至少云大小姐还能睡马车里?”
  夜风习习,空气中时而传来陈安年身上经年累积的苦涩的药味。
  云扶月无奈的看向他:“要睡马车,也得你这个病号睡吧,你体内伤痕累累,弱不禁风似的。”
  弱不禁风?
  这个词倒是新奇。
  黑暗中,陈安年的笑容一点点扩散开,没有反驳云扶月的话。
  他很享受此时此刻,享受这个女子跟在他身边的感觉。
  “或许吧。”陈安年握着缰绳,若有深意,“我这内伤无药可医,无人可治,大概只能看天意了。”
  两人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城门彻底落锁之前进了城,找了间客栈歇下脚。
  因为这座城镇人流多的缘故,天字号客房已经满了,云扶月与陈安年退而求其次,选了两间干净的普通卧房住下。
  在睡觉之前,云扶月按例敲响了陈安年的房门,进去给他把脉。
  “我实在想不出你的经脉是怎么碎乱成这样的,”云扶月将银针从烛火上移下来,顺着刺进陈安年的背上,同时看着他后背错乱的伤疤,唏嘘。
  “伤成这样还能活着,甚至还能和步非址交手,只能说是奇迹了。”
  陈安年趴在床上,微闭着眼,静静的听着云扶月说话。
  他似乎都能感觉到云扶月探究的视线。
  顿了顿,陈安年低声笑道:“治病就治病,扎针就扎针,你老乱看什么?”
  他半开玩笑似的:“在夜王朝,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了异性的身子,都是要负责的。”
  陈安年闷哼一声,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云扶月将故意刺歪的银针拔出来,重新扎好,幽幽的开口:“我是个大夫,大夫眼里只有病人与生死,不分性别。”
  笑话,她前世给那些高层人物看病,少说也有几百个了,难道个个都得负责?
  心里想着,云扶月压低声音:“这样吧,作为犒劳我一路给你针灸的报酬,你不如告诉我,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