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怒偏执太子后 第40节
  等她病好了母女俩便决定启程回洛邑。
  这日傅娇正在水榭盯着嬷嬷教习陈文茵,侍女来报说傅娆求见。
  傅娇点头让人将她带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水色襦裙,雪白的脸未施粉黛, 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就像四月里带着花香的微醺暖风。
  那天礼官告诉她,端午夜宴上去了她们母女俩的名字时, 她的心事落了地。
  她知道这意味着这场闹剧到此结束, 她不用进宫嫁给素不相识的太子, 她可以回洛邑老家, 等着林望潮来提亲,和他相守到老。
  除了母亲时不时懊恨,不甘心地哭闹骂她出气, 她觉得一切都很好。
  “娇娇,我和母亲打算月底回洛邑了。”
  傅娇觉得她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之前傅娆见到她弓背垂头,一副抬不起头的模样, 言行举止中透露出乡下姑娘的拘谨。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洛邑傅家出来的姑娘可以谦逊温和,但骨子里却该是尊贵的, 怎么会像这样没见过世面。
  今天看到傅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傅娆身子都板正了不少, 透露微微抬起, 露出一小节细长的脖颈, 似引吭的天鹅。
  她点点头说:“我身体不中用, 这回你们来也没能好好招待。以后有机会了,你一定再来京城玩儿。”
  傅娆道好,歪着头看傅娇,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她眉眼没精打采地垂着。
  “娇娇。”她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傅娇抬眼看她,她想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说:“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事情,有些容易过,有些难过,但最终都会过去的。”
  傅娇被李洵折磨,整日里摧折她的心性,已经习惯了低头和沉默。即便是仍然华服加身,过着呼奴唤婢养尊处优的生活,做着高雅的插花香道,终究不过是披着锦绣外衣的一具行尸走肉。
  她惊讶于这位族姐突如其来的善意,这句微不足道的甚至连宽慰也算不上的宽慰给了她些许安慰,她抬眸朝傅娆挤出一抹笑意,点头说:“我知道了。”
  两人正说这话,便见陈文茵和侍女遥遥走了过来。
  傅娆说:“你有客人来了。”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太子让她在我这里学习宫中的礼仪。”
  太子?
  傅娆忽然想起那天在湖边见到的那个男子。园子里进了外男,她当时吓坏了,回到屋子里后她又细想了想,瑞王府守卫森严,怎么会让人随随便便进来。
  她回想起男子当时温柔关切的话,虽然在责怪她病好了就在湖边吹风,可话语里的关心溢于言表。
  把二者一勾连,她大约就知道来人的身份。
  二叔公之前是太子太傅,娇娇从小在东宫玩到大,和太子是很好的玩伴,她嫁到王府,又成了他的嫂子,他来看她也无可厚非。
  不过那天太子无声无息就来到王府,在湖边把她当做傅娇时说话的语气……全然不是小叔子对嫂嫂的关怀,倒像是,倒像是……
  她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说不定他们一起长大,所以太子对娇娇格外关心也不一定。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傅娇:“娇娇,你有什么打算?以后一直在京城吗?”
  傅娇坚定地说不会,脱口而出之后又想到些什么,戒备地四下看了一圈。她发现自己太草木皆兵,她现在在水榭里,水榭三面环水,除非李洵从水底钻出来。
  傅娆听她说不会,就放心了。如此看来,她和太子应当没有什么,或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也不一定。
  “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傅娆起身告辞。
  傅娇点头道好:“阿姐什么时候离京跟我说一声,我为你饯行。”
  傅娆心情很好,笑道:“快了吧,定下日子了我再提前告诉你。”
  她往外走,陈文茵就走了进来,她看到傅娆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她和傅娇太像了,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两人错肩而过,陈文茵来到傅娇面前,唇瓣噙着笑意喊她:“王妃。”
  陈文茵到底是大家闺秀,这段日子傅娇面对她一直没有好脸,她却丝毫不在意,仍旧殷勤地来找她。
  若不是她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她和陈文茵或许还能做很好的朋友,她想。
  但是没有假如,她实在没办法无事人一样和她亲昵地做朋友。
  陈文茵到底只有十六七岁,受到挫折时,有时还是会敛眉低头,露出悲伤的神情。
  傅娇也是女子,比她大不了几岁,却与她未婚夫婿纠缠不休。李洵根本不知道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奇耻大辱,也是剜心的折磨。傅娇根本不能想象日后她若是知道事情,会是怎样的灭顶打击。
  陈文茵心思很单纯,一看就是家里娇养长大,受尽她的冷脸却半点情绪也不显,仍旧满怀热忱和她相交。
  她知道一个未婚女子对婚姻是如何的期待和忐忑,李洵这么做,十足地往她心上淬毒。
  傅娇面对她心中满是羞愧,甚至是抬不起头的无地自容。
  她每天都在在心里盼望着她受不了冷脸,自己走了。
  可是她没有。
  “今日的课散了?”傅娇问她。
  陈文茵笑着说是:“今天在学内廷法,好多条项记也记不住。”
  “我让人送你回去。”傅娇不愿和她闲聊,起身往水榭外走。
  陈文茵“哦”了声,微微敛目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截,她又绞尽脑汁找话题:“刚才那个是你妹妹吗?”
  “是我姐姐。”傅娇加快了步伐。
  陈文茵学走路都是小步小步地走,见她突然加速,只好咬牙跟上:“我就说呢,你们长得好像。”
  傅娇嗯了声没有说话。
  “王妃。”陈文茵跟得吃力,差点跟不上,只好出声喊她。
  傅娇侧目:“嗯?”
  陈文茵垂着眼,嘴角微微瘪着,像是憋不住要哭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难过,紧抿着唇抬眼望向傅娇。
  傅娇才发现她眼睛微微发红,里头泛着泪光。
  “你、你怎么这么说?”
  陈文茵的嗓音微哑着,语气十分冷静克制,可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眼泪,泪水哗然而下:“我和你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却一直没有在意过我,我跟你说话你总是爱答不理,我想亲近你你也总是拒之门外,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没有丝毫反应,每天课业结束你总是迫不及待送我离开,多的话半句也不肯跟我说。”
  “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讨厌。”
  她也不想哭,哭起来太丢人了,但她太委屈了,长着大还没有这样巴心巴肺对待过谁,一腔真心最后只换来她一张冷脸。
  从小到大她就温和体贴,无论是公卿贵女,还是底下奴仆侍女,都以最大的善意待她,唯独傅娇不在意她。她想和未来的妯娌处好关系做朋友,所以一直真心相待。可事到如今她突然灰心得不行,她打算放弃了,只不过放弃之前也要求个明明白白。
  傅娇神情复杂地听完她的这番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看着陈文茵的眼泪,她在心里把李洵骂了千百遍,这个王八蛋。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讨厌你。”傅娇凝视了她片刻。
  陈文茵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说话的声音也抽噎起来:“那、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新婚就死了丈夫,你和太子订婚,我看到你每天都想起之前待嫁的时光。”傅娇面不改色地说:“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陈文茵还瘪着嘴,听到她的话也不知道该继续哭,还是止住眼泪。
  “我也不是有意对你冷淡。”傅娇到底于心不忍,扯出帕子递给她擦眼泪:“你别多想,我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谁都这样,不单是对你一个人。明白了吗?”
  陈文茵吸了吸鼻子,一时间又有些羞愧难当。她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了,根本没有体谅傅娇。
  她巴巴地望着傅娇。
  傅娇看着她哭红的鼻头,叹了口气说:“这话你听听就是了,别出去说。我不想别人误以为我是自怨自艾的人。”
  陈文茵点点头,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放心,我绝不会到外头去说。”
  话都说到这里了,傅娇想到什么,凝视着她的眼睛说:“让殿下为你另外挑个人教习吧,你不该日日跟我在一起,我新婚之夜死了丈夫,你现在是待嫁之身……”
  陈文茵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我不信这些的,命由天定,这种事怎么能怪你?”
  傅娇却看到了机会,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虽然不在乎,但到底应该顾及几分。就算另挑了教习,我也不会怪你。以后你嫁进东宫,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我也盼着你和殿下夫妻恩爱,和和美美。”
  只为着她这句话,陈文茵便觉得这些天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陈文茵还在犹犹豫豫,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李洵来了。
  傅娇如今一听到太子两个字就遍体生寒,他是个十足的疯子,迟早要逼死他。但偏偏她又没那个胆量把人拒之门外,只好赶紧请他进来。
  侍女却说李洵是路过来接陈文茵,不进来了。
  陈文茵听说李洵专程来接他,心中漫上沉甸甸的甜蜜。她没想到太子殿下会这么温柔,脸微微泛红。
  傅娇松了口气,催她离开:“快去吧,莫要殿下久等了。”
  陈文茵和她告了别,便步伐轻快地朝门外走去。
  李洵就在门外马车里等着,陈文茵登车后,他闻到她身上浅淡的熏香,那是傅娇常用的柳雨香。
  两人闲聊了片刻,李洵注意到她眼角微红,目光中闪过一丝愕然,猜想是不是傅娇欺负了她。
  “你哭过?”
  陈文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要说话,却听他又问:“是不是王妃欺负了你?”
  她生怕李洵觉得她和傅娇处得不好,忙摇头说:“没有,王妃对我很好。”
  “很好?”
  李洵的眉不自觉地蹙了下。
  陈文茵看到他情绪的变化,点点头又说:“王妃是个很好的人,她今天还说……”
  “说什么?”
  陈文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说盼着我们以后恩爱和美。”
  说完她含羞带怯地看了李洵一眼,却瞄到他眸底的青黑以及冷峻的神色,她被他这样的神情吓到。
  紧接着他叫停了马车,语气冷硬地说:“孤还有事,你先回去。”
  作者有话说:
  疯狗洵:和美的是你们,我什么也没有。感谢在2022-04-09 20:54:05~2022-04-10 20:3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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