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破绽
  下巳节皇族宗亲并不在一起过。
  圣上在宫中太庙拜祖先,亲王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有拜水官的,有做道场的,也有什么都不做,到别人府里烧烧香、蹭蹭饭、搞搞关系的。
  就像苏府自己不做,但珍王府里做祭祀,他们也跟着一起拜拜。
  洛泱拉着五兄去了藩邸,当然要先去看看珍王。她今天在府里烤了椒盐饼干,这种小零食最受曾祖君欢迎。
  藩邸虽叫“十六王宅”,但因为李奏父亲那一辈的亲王,已经在两次宫变中被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王等四位比圣上还年轻的亲王。
  圣上这一辈,也只有颍王、齐王和安王三位兄弟,再加上曾祖君、祖君一辈,也不超过五人。
  所以,珍王府隔壁的王府,其实是空着的。
  再过去一间,就是李奏的齐王府。
  这也是李奏不愿意换王府的原因:换到珍王隔壁太明显,换到别的王府,又离珍王府太远了。
  元极郁闷啊,这妹妹在东都爬墙,到了长安还爬墙。她嘴里还说着:
  “五兄......多亏你回来,以后就有人陪我一起爬墙了。”
  进了齐王府,孟广很快就报给李奏:“小娘子带着五郎君来了”。
  铁笼子里的猴看到洛泱,立刻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起来,抓耳挠腮的,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它很高兴。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殿下,您不能这样惯着她,她以后会把你府里变成动物王府......不会吧?你们喂它吃岭南上贡的甘蕉?......哎,给我留两个!”
  趁着元桥和大猴儿,大眼瞪小眼的一起吃甘蕉,李奏拽住洛泱的帔子含笑道:
  “你来,我有张帖子,要请你帮忙写一写。”
  “你是怕别人写的字太好看?”
  洛泱“噗呲”笑了,但知李奏自有用意,便推着他回到房中。
  有了对比,这旧轮椅推起来艰难多了,尤其是过不了门槛,阿冽他们临时把门槛都拆了。
  桌上摆着笔墨,一张抬头写着“齐王府”的红色帖子正躺在那里,似乎李奏早有准备。
  “说吧,准备写给谁?”
  洛泱摆好架势。她现在用毛笔也很自如了,只是没有李奏这样从小练字的写得好看。
  “祀部司郎中,柴俊。这个下元节就是为他准备的,那两个从天池驿站带回来的杀手,也该派上用场。”李奏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
  “回到长安,连郎君的权利也不能经常行使了,可我不能忘了郎君的责任。
  从圣上和王守澄的反应,路上的杀手肯定有他们派去的人,可柴俊这个替死鬼到底挡的是谁的煞,我怀疑连王守澄都被蒙在鼓里。”
  “我招谁惹谁吃谁家大米了?说吧,让我写什么?我给你认真写,包没有错别字。”
  李奏摇头道:“不,你不用认真写,只用你那大小不一的字,写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啊?写个帖子吓唬他?”洛泱高兴了,她还准备在落款处,画个小魔鬼的头。
  “是你庆成节在殿上,玩那个变仙丹的小把戏提醒了我,对付妖魔鬼怪的办法,就是装神弄鬼。”李奏想想又问她:
  “你明知光王是个潜在对手,还要出手帮他,难道你是想用他来混淆圣上和颍王的视线?那颗仙丹最后在谁的手里?”
  “我给了光王,换来他一声‘谢谢’。”
  洛泱不再说话,开始在帖子上写那十个字。李奏缓缓道来:
  “长安城有三十八座道观,万年县、长安县,不偏不倚各十九座。它们大多都比寺庙小,缩在各个里坊的角落。
  唯独朱雀街旁的保宁坊,有昊天观,极尽一坊之地,颍王交往的道士亦在此处。此观也是皇家道观,天下皆知祈福极为灵验。
  每天傍晚,观里养的一群仙鹤,便会绕着昊天殿上空盘旋,不停的‘嗷嗷’叫,朝朝圣上,皆把它当成祥瑞。
  昨日五兄临走前,说下元节那天,他请几位昊天观的道士过来助我府拜神。若我没有比他多活几年,恐怕就信了他的好心。
  只不过,我不知是哪里引起了他的警觉,才如此对我。”
  洛泱正好写完,停下了手中的笔,她有个奇怪的想法:
  “颍王?他对光王的怀疑最大,等到他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折磨光王,几次都差点要了光王的命,难道......
  是因为我帮了光王?”
  她一脸着急,拉起李奏的手说:“都怪我自作主张,本以为耍些小手段,能让光王对我放下戒心,没想到却引起颍王的防备。”
  “傻瓜!先出手的未必能赢。何况我们俩一个知其然,一个知其所以然,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
  洛泱挤眉弄眼、拉着李奏的手甩来甩去,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哎,你快说说,他叫昊天观的道士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说,你自己想。”李奏忍住没笑。
  洛泱噘着嘴,还真仰头看着天空想起来:
  “仙鹤在大殿盘旋......‘嗷嗷’叫......难道大殿顶上有食物?白鹤发现有鱼才会‘嗷嗷’叫,我家的鹤就是这样。这祥瑞一定是假的!”
  “真不该让你想。”李奏笑了:“你什么都知道,岂不是显得我笨笨的。”
  洛泱弯腰用双手捧着他的脸笑道:“你才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破绽是你发现的,而且,你给自己找了个可可爱爱的小娘子,这还不聪明?”
  “你完了,苏洛泱!”
  苏元极一脚踏进屋,正好看见这没眼看的一幕,还听到妹妹肉麻的夸完李奏夸自己,他往坐榻上一坐:
  “说吧,你俩怎么贿赂、贿赂我,我才能装作没看见。否则,下次别想让我帮你爬墙。”
  “你竟是这样的五兄!那......你要怎么贿赂?”
  五兄不是四兄,洛泱一时还真没想出他有什么错处,能让自己抓住小辫子的地方,只得软声求道:
  “你看,我俩说什么也没避着你,说明我们当你是最亲最亲的人,你怎么忍心伤害最亲的人呢?是吧,五兄?”
  “看在你嘴甜的份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大婚那天,要让我,苏元极,背你上花轿。”
  妹妹上花轿,是该由长兄背出门,元极是最小的阿兄,算算怎么都轮不到他,干脆逼妹妹先答应。
  洛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今生何幸,得此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