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李氏长叹一口气,“这都是命。”
  荣秀兰暗自揪着帕子,眼神阴狠,她不信命,不就是大哥和卫明昭的亲事阻着么,拆了便是。当然,还得在解决了荣秀玉才能行动,她还没那么蠢,为他人做嫁衣裳。
  宫里,昭武帝对于宁王看重卫氏女,没有多少反应,毕竟是慧然大师所说的能够救他性命的有缘人,多几分关注也是正常。他更关心的是,母后今日召见那卫六小姐的事。
  十五弟过宫门而不入,母后该又伤心了吧!
  当年的事,是母后和他对不起十五弟,可是,当时的情形,奸妃当道,母后只能出此下策。如今,伤害已造成,他们能做的不过是补偿。
  他是一个帝王,对十五弟,他可以给他以尊荣,为他下旨遍寻名医,却因着那一半的皇家暗卫,不能给他权力。十五弟比他年轻太多,聪慧不下于他所有的皇子,即便当日慧然大师的批命,他已知做不得数,心里到底存了芥蒂,对宁王也因此防备着。
  可母后不一样,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哪能真的割舍掉?可惜,追悔莫及。换作是昭武帝自己,怕也没有那样的度量去轻言原谅。
  母后今日召见卫氏女是为了什么,昭武帝再清楚不过,也因此,明白她此刻的失落。十五弟过宫门而不入,却等着那卫六小姐,似是在告诉他们,他并非不看重他未来的王妃,而是不想看到不想见的人。
  寿康宫已近在眼前,昭武帝长叹一口气,而后在内侍尖锐的嗓音通报下迈步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大难临头各自飞?宁一,拿剪子来,王妃的羽翼丰满了些,是时候该剪一剪了。
  即将成为秃毛翅膀的卫明沅:麻麻,我想回家!
  事后,光着翅膀的阿沅努力扑腾着,飞不起来了。
  第16章 事后
  “皇上来了。”太后让捶腿的宫人罢手,缓缓睁开眼,舒出一口浊气,道。
  昭武帝上前两步在她旁边位置坐下,端起香茗递给她,太后接过,呷了一口,而后问他,“皇上可用过膳了?”
  “尚未。”
  “那就在这用吧,佟嬷嬷,吩咐膳房准备些皇上爱吃的。”太后吩咐下去,佟嬷嬷领命下去,皇上趁机挥手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退下去。
  而后看着太后平静的脸庞小心地问道,“听闻母后今日召见了卫家姑娘?”
  太后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轻轻颔首道,“嗯,见过了,是个规矩的丫头。”
  “十五弟他……”昭武帝有些迟疑地提起宁王。
  太后沉默了一瞬,而后长叹一口气,“他不愿见哀家,哀家却不能不管他,毕竟,这是哀家欠他的。”
  如此说着,她眼睛一转,定睛看着昭武帝。
  昭武帝心念一动,便晓得母后必是有话要交代,于是十分上道地开口道,“母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都听着。”
  只是听着,而非无条件的答应,身为一位帝皇,他不会轻易许诺。
  太后也没计较这个,而是继续说起了宁王,“虽说慧然的星象之术向来是极准的,可哀家心里还是不踏实,无论如何,替宁王寻医问药之事,松懈不得。皇上觉得呢?”
  昭武帝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母后放心,此事要紧,朕不会忘了的。”
  太后见他答应,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不着边际地提起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求娶荣秀玉的事,“听说桓儿和耀儿同时求娶那荣国公府的闺女?”
  昭武帝愣了一下,而后点头,“不错,听闻是在静和的百花宴上看中的,那荣氏女颇有些才情。”
  太后对此不置可否,却道,“不管如何,为了一个女子而兄弟阋墙,总是不妥。同气连枝的兄弟,最紧要的是和睦,相互扶持。”
  太后话里有话,个中意思昭武帝听懂了,不过是提醒他记着手足情分,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宁王过去的付出,他都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同样的话,听得多了,他也会有感到厌烦的时候。
  昭武帝有时会忍不住想,在太后眼里,自个是不是就那般不可信。他承认,登基之初,为了座下龙椅的安稳,他的确雷厉风行地处置过几个不服的兄弟,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奸妃和奸相的势力犹在,他不得不这么做。且十五弟和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即便对十五弟有些防备的心思,却也没想过害他,太后的担心实在太没有道理。
  不管如何,当下,昭武帝仍旧老老实实地接下了太后的话,向她表态:“谨遵母后教诲。”
  而昭武帝言必行的举动则是随后亲至陈皇后的中宫,亲自钦点了殿阁大学士李崇文的嫡孙女李淑慧为二皇子妃,武威将军郭仲仪的次女郭愉为三皇子妃,礼部尚书孟庭之女孟常茹为五皇子妃,又叮嘱她赏赐卫明沅。至于荣秀玉,昭武帝思来想去,总觉得放任着不管会是个隐患,便把她招进宫来,封了个玉嫔的位份,不日抬进宫来。皇上的妃子,谅那两位皇子也不敢再有旁的心思。
  陈皇后贤惠地恭贺皇上又多了位妹妹伺候,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抽疼。
  她本来还打算看淑妃和惠妃的笑话,谁知道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竟是宫中多了位妹妹!而赐婚的那几个皇子妃的出身背景竟然都不差!陈皇后隐隐有了些危机感,她总觉得太子的位子不像她想的那般坐得稳。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昭武帝执着她的柔荑宽慰道,“太子仁厚有先祖之风,在政务上帮了朕许多,这都是皇后的功劳。朕甚为想念太子家的成哥儿,你明日宣太子妃和成哥儿进宫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家宴。”
  知道皇上对太子还是看重的,陈皇后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笑着谢恩,当夜,昭武帝宿在了皇后宫中。
  翌日一早,卫明沅便收到了宫里陈皇后的赏赐,不外乎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紧随其后,宫里其他娘娘也赐下了不少好东西。
  卫明沅昨夜辗转了许久,思考了一番宁王在宫门前以及马车里的举动的用意,却仍旧不解其意。在她心里,宁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和目的,只是,她脑子不够用,分析不出来罢了,于是打算静观其变,以观后效。
  今日一看,首先是宫里赐下了不少东西,这样的恩宠发生在太后召见她之后,可说是对她的一种变相的肯定和嘉赏,或许还有一点拉拢的意思。不管如何,她最终是获益了的。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她并不认为是因为她在寿康宫中平平无奇的表现,那么只能是因为宁王了。
  抛开马车内的作弄不谈,宁王邀她上马车并与她相谈甚久的举动,的确可以看作是宁王看重于她的信号,如此,宫里赐下东西,便也说得过去了。
  “小姐小姐,赐婚了,皇上给几位皇子赐婚了!”正想着,夏儿便咋咋呼呼地闯进来,带来了外头传得热闹的消息,被春儿训了一顿。
  卫明沅看着春儿训完了夏儿,才开口问起了赐婚的事。夏儿于是眉飞色舞地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噼里啪啦地倒出来。
  “什么?荣秀玉被封为皇上的妃子了?!”卫明沅惊讶得忘了礼仪,直呼荣秀玉的名,不过在场的春儿和夏儿并不以为意。
  夏儿鸡啄米地点头,“是啊,是啊,奴婢听夫人院子里的流珠姐姐说的呢,听说夫人也很惊讶这事。奴婢原来也以为荣大姑娘会是二皇子妃或是三皇子妃呢。”
  春儿见自家小姐神情恍惚,便斥了夏儿一句“皇子们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仔细你的嘴巴。”而后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莫要扰了小姐。
  卫明沅恍惚了一阵,忽然间觉出四周安静下来,才回了神,迎上春儿担忧的眼神,笑了笑,“无事,我不过是想不到荣家姐姐会有这样的造化罢了。”
  是啊,想象不到的——造化弄人。
  虽然早有预感荣秀玉不会被赐给皇子中的任何一个,可事到临头,卫明沅还是有些惊讶,最惊讶的莫过于她当不成皇子妃,却成了皇上的妃子。
  别看宁王才十七,皇上的长子也就是太子可比他还要年长两岁的,皇上的年纪就更不用说了,在古代已经是抱孙子的年纪,而荣秀玉年方十五,娇花一朵,说句不好听的,皇上的年纪可以给荣秀玉当父亲了……
  这样的峰回路转,惊得卫明沅应接不暇。
  等回过神来,便意识到了,她熟知剧情发展的金手指算是毁了。原著本来就是围绕着荣秀玉的事情来铺开的,其余事虽也有提及,但总不如事关荣秀玉的一切来得详细。蝴蝶效应已造成,荣秀玉要进宫了,没有按照原著轨迹嫁给原定的男主二皇子宣桓,事情的后续发展已经不是卫明沅所能预料的了,她再不能倚仗着先知优势而悠哉悠哉、没心没肺地活着,一着不慎,很可能会重新沦为炮灰,连带着爱护她的家人一起。
  卫明沅很惜命,并且不能毫无负担地看着爱护她的家人因为她而受累。因而,即便有着空间,她却不能躲进去避难,而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艰难的现实。
  宁王……他在宫门前把她抓上马车时,是否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以表露在外的对她的看重,来逼着皇上下决定,似乎也说得通。
  那么,她是否能够大胆地猜测,宁王已然清楚皇上对他的忌惮,并且利用这忌惮的心思反过来影响皇上的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这是他有意为之,她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他其实不愿踏足到几位皇子的纷争中去?若真是这样的话,原著里,最后他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和原因,将暗中培养的势力交与二皇子,助他一臂之力?
  疑惑纷沓而至,原来以旁观者去看的事情,如今身临其中,卫明沅才发现,自个竟是一点都看不透宁王这个人。想起他勾唇似笑非笑的模样,卫明沅忍不住打了个颤。
  “乖乖呆在本王身边。”
  “阿沅,你要乖。”
  “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意味不明的话语犹在耳边,卫明沅再次哭笑不得,这样的人,她该救不该救?或者说,她还有没有选择的余地?
  宁王府,宁王正拿着一本棋谱对着棋盘打谱,听着宁一没有起伏的声音汇报外间发生的事,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断。
  等棋盘上的黑子胜了白子,他才悠悠抬起头来,浅笑,一举三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况且,小未婚妻是那样的有趣。
  “宁一,钦天监那边可有消息了?”他问。
  宁一目光微闪,老实回道,“禀王爷,太后刚向钦天监下了旨意,将王爷和卫六姑娘的亲事定在了来年春天。”
  宁王暗中使劲,动了动无力的双腿,一阵钻心的刺痛顿时从脚底蹿入四肢百骸,不禁苦笑,他这样的残躯,哪里经受得住冬日的寒冷?太后有心爱护,自然不会乐意见他在冬日里奔走迎亲。
  “就这样吧。”有些时候他也不得不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在忏悔室里向神父惭悔:神父,我有罪,我未婚夫中毒了,我有药,可我不想救他。
  化身神父的老神棍慧然:为什么?
  小沅沅:他太奸诈了,他坐轮椅我都斗不过,他要是好了,我肯定会被压得死死的。
  慧然神父老神在在:那现在是你在压他吗?
  小沅沅觉得有点怪,但还是老实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压不过他。
  慧然神父于是忽悠:所以啊,你不管怎样都是被压的份,还不如救他,他心怀感激,一定会竭精全力回报你的。
  小沅沅一脸懵懂:真的?
  慧然神父大忽悠用力点头:真的!所以,少女不要怕,勇敢地上!
  小沅沅激动地举拳:上!
  作者君含泪咬手绢,我的傻闺女哦≥﹏≤
  第17章 荣秀玉
  荣国公府,送走了宣旨的内侍以后,荣国公荣进哈哈大笑地拍着荣秀玉的肩膀,“好,好,不愧是爹的好女儿!”
  如此说着,又注意到了长女身后站着的长子,于是也赞了一句,“庆儿也很好!”
  李氏的脸顿时有些僵,站在一旁的荣国公次子荣练默然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荣秀兰则拳头攥紧,指甲掐进肉里。
  偏偏荣国公还犹不自知地火上浇油,“夫人,你教导有方啊!”
  李氏于是脸色略为不自然地回道,“老爷哪里话,这都是咱们国公府祖上庇佑,是国公府的福气,妾身可不敢居功。”
  此话深得荣进的心,不住地点头道,“对,咱们国公府的福气!”
  李氏情绪不高,于是顺着他的话道,“老爷,咱们是不是先把圣旨放到祠堂里供起来,再把余嬷嬷安顿了?”
  皇上体恤,容荣秀玉与家人话别两日后再进宫,而余嬷嬷则是陈皇后派来的,美其言曰教导规矩,实则不过是盯着她,以防出岔子。
  “对,是这个理。”荣进闻言大手一挥,府上上下都去祠堂。
  荣庆将李氏和两个异母弟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唇角一勾,心中嗤笑不已,偏头再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妹妹,又不禁蹙了蹙眉头,故意落后两步走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荣秀玉注意到了,勉强不来高兴的表情,却也不愿哥哥担心,于是开口道,“别担心,哥哥,我明白该怎么做的。”
  前两日,出了两位皇子同时求娶之事,荣秀玉便料想此事恐怕不成,那时便已猜测过可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