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甄琼自他手里接过了望远镜,走到窗边细细看了起来,边看边道:“果真不差,院门前的草木也能看清楚呢……”
  米芾也不嫌甄琼脏了,急急道:“让我也看看!”
  反正他戴着手套,也不会把镜子扔了。甄琼就把望远镜递给了他,米芾如痴如醉看了起来,然而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沈兄,这望远镜能看多远?”
  沈括得意抚须:“我估摸着看个五六里不成问题……”
  米芾立刻叫道:“这院子太小,怎能测出距离?”
  甄琼闻言,立刻想起了韩邈当初让他远眺过的东京铁塔,建议道:“测量视距,须得登高望远。我瞧那东京铁塔就挺高的,去塔上看看如何?”
  沈括和米芾同时转过脸,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别闹”二字。
  米芾忍不住开口道:“开宝寺是皇家寺院,寻常人根本不得入内,哪能随意攀爬铁塔?若真想登高远眺,应当去天清寺的繁塔。那里地势比铁塔还高呢!”
  听他一番絮叨,甄琼才明白过来。原来铁塔虽是一景,却只能远观,根本不是用来攀爬的。而东京城内,最适合登高的去处,还是城东南角的繁台。每年清明,都有数不胜数的百姓带着酒水吃食,前往繁台一览春色。而天清寺的天清塔,就建在繁台之上,俗称“繁塔”。这座塔本就位于高地,又有九层。立在塔顶,当真有“会当凌绝顶”之感,东京内外都可一览无遗。
  沈括也来了兴致:“登高望远还是其次,繁塔塔高是有定数的,站在塔顶,应当能轻松测出计算是否有误。走走走,快去繁塔瞧瞧!”
  沈括家在南郊,往天清寺倒也不远。结果一行人又坐车骑马,飞奔去了天清寺。好在此时尚未到重阳,来繁塔的人不多,淘了些香火钱,几人就顺顺利利到了大殿后的高塔前。
  繁塔按理说也是舍利塔,但是修得极为宽大,六角九层,高入云霄。站在塔底,仰头都看不到塔顶。塔身内外,更是镶嵌满了雕塑佛像的砖瓦,就如神明寄居之所,巍峨华美,让人不可逼视。
  米芾到了塔前,就忍不住去看佛雕,沈括却没有耽搁的意思,急急催道:“先上去再说!”
  米芾恋恋不舍的转头,刚刚迈步,就发现少了一人,扭头道:“甄兄怎地不走?”
  甄琼沉默了半晌,磕磕巴巴道:“我觉得,繁台也挺高了,不如在下面测……”
  “繁台虽高,却没个准数啊!”沈括怕甄琼懒得爬塔,赶忙道,“这塔我可是用重差法量过的,尺寸烂熟于心。只要站在顶层,向下望一望,就能测出望远镜的倍数,一定极准……”
  见甄琼讷讷不答,米芾突然反应过来了,嘿嘿一笑:“甄兄难道不敢登高?”
  还说登高望远呢,一个繁塔都不敢爬,还登什么高!
  甄琼脸都绿了:“谁说我不敢的?爬就爬呗!”
  沈括虽觉得他那模样有些逞强,但是心心念自家的望远镜,也不多想,率先进了塔门,拾阶而上。米芾紧紧跟在后面,也爬了上去。
  安平站在甄琼背后,有些担心的问了声:“道长可还要登塔?万万不可勉强啊。”
  甄琼咬了咬牙:“不就是个塔吗!”
  撩起了道袍,他也蹬蹬跟了上去。
  第一层的台阶,穿过塔心室向上,又窄又小,灯光也略微幽暗,叫人看不分明,第二层又变成了绕塔的旋转阶梯,依旧看不清面外景色。如此一来,甄琼反倒放下心来,三人也不在塔心佛堂逗留,埋头向上攀爬。
  奈何心气再高,这三个也是整日窝在书斋或丹房,四体不勤的家伙。自五层往后,就汗流浃背,只喘粗气,到后来简直是手脚并用往上挪了。好不容易来到顶层,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瘫在塔心佛堂足有一刻钟,沈括才扶着腿站起身来:“到外面看看!”
  小门被推了开来,一片山河景色,轰然撞入眼帘。那是整个东京城的全貌。天光西斜,满城金灿,远处的河流就似锦带,环绕在城桓和楼阁之间。车马亭台皆如蝼蚁,唯有满天云霞近在眼前。
  “好景致!”米芾喜得惊叹出声。他还真没登过繁塔,也未曾想过,登高远眺竟是这般景色!
  “下镇地脉绝,上与烟云俱。我来歷初级,穰穰瞰市衢。车马尽蝼螘,大河乃污渠……”沈括已吟诵出了苏舜钦的诗句,吟罢了诗,就兴致勃勃的取了藏在怀里的望远镜,“有了这望远镜,车马大河,可不是蝼蚁污渠了!”
  说着,他扯开了望远镜,观瞧起来。先望远,再垂头向塔底看去,面上已经掩不住喜色,没看多久,就飞快放下镜筒,自怀里掏出纸张,飞快验算起来。
  米芾趁着他算术的时候,赶紧讨来了望远镜,看了起来。这一看,也是如痴如醉,嘴里叨叨个不停:“能看到祐神观啊!那边是不是州桥?哎呀!下面有人!我看到僧人了!”
  米芾不断大呼小叫,看了半晌,才想起来:“甄兄不来看看吗?”
  甄琼缩在塔心佛堂,两眼直勾勾看着地面,双腿抖个不停:“不,不用了……”
  这塔怎么这么高!他从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啊!qaq
  这可不是在塔中攀爬时的感觉了,就算此刻踩着坚实无比的石板,甄琼也觉得头晕目眩,看都不敢看凭栏远眺的两人。外面可是木栏杆啊!你们就不怕掉下去吗?
  一想到“掉下去”,甄琼的腿抖地更厉害了,死死抓着了安平的胳膊,都不敢放开。安平也是哭笑不得,甄道长这么怕高,干嘛还强撑着上来啊?只能扶着人,不断安慰道:“道长放心,这塔结实着呢,不看外面就好。”
  好在米芾和沈括两人都忙着,没时间笑话甄琼。过了半晌,沈括哈哈一笑:“算得了!果真是六倍!若是镜面再大些,还能望的更远!”
  米芾此时也放下了望远镜,有些难受的捂住了嘴:“沈兄啊,这镜子看久了也晕啊……”
  见他一副要吐的模样,沈括愣了愣,转头再看甄琼,也是小脸煞白,混无人色。他长叹一声:“也罢,测了数就成了。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当然,下塔比上塔还要累。又是一番艰苦卓绝的跋涉,几人才终于到了塔下。沈括擦了擦汗湿的胡子,用力拍了拍甄琼的肩膀:“多亏了甄小友提醒啊,这望远镜终于也有了准确的数值……啊,不行,望远镜太俗,要改个名字……对了,就叫千里镜好了!”
  这几巴掌,差点没把甄琼拍到地上。他面有菜色的点了点头:“千里镜是好听些……”
  “我这就回去整理文字,再过二三日就能呈上了。”沈括激动的又踱了两步,这才想起来,“对了,还要烦劳你告诉韩贤弟一声,就说千里镜已经制出来了。”
  天色太晚,他要赶回去完善奏章了,还真没工夫再去韩府。甄琼自然应了下来,几人费了这么大力气,又是晕镜又是腿软的,也不闲聊了,各自乘车骑马,打道回府。
  等韩邈忙完一天,回到府中时,见到的就是瘫在床上的小道。
  “腰痛,腿痛……”甄琼爬都爬不起来了,只觉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欲哭无泪。他今天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啊?以后再也不出馊主意了!
  韩邈听完缘由,不由失笑。挽起了袖子,替他揉按起痛处,边按边道:“怎么突然去爬繁塔了?如今还不到重阳呢。”
  “以后再也不登高了!”甄琼恨得牙痒痒,“都怪米芾说要登繁塔……啊,对了,沈兄把那望远镜制出来了,今天登高就是为了实地测算。还改了名,叫‘千里镜’,让我转告你一声。”
  韩邈手下一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此物终于制成,只盼他那些安排,也能奏效吧。
  第63章
  回家之后, 沈括又熬了三日, 终于写好了奏章。南郊祭天自然是重中之重。天子意欲“节流”, 缩减开支,充实国库,对于沈括而言也是件振奋人心的好事。正因此, 他才不舍昼夜,翻遍历代典籍,做出了完备修改。既保留了大典的精髓, 让仪式肃穆端庄, 又免去了原本铺张烦琐的游园观览。如此一来,修葺宫苑, 置办奇珍,乃至帐幕彩锦的花销都能省去, 可是一大笔人力物力。这一套崭新的《南郊式》,定然会让龙颜大悦!
  有这信心, 沈括才敢在奏书中夹带了描述“千里镜”的条陈。这样的军国利器,总不能藏得严严实实,连两府诸公都不知晓, 就直接面圣吧?还是要经过政事堂、枢密院商讨, 再禀天子,才更妥当。
  因此递上了奏章后,沈括就把千里镜放在手边,焦急的等待结果。不出半日,果真政事堂传来消息, 招他前去。
  心怀忐忑,沈括急匆匆赶到了政事堂,一见到韩相公,立刻行礼:“昭文馆校编沈括,参见相公。”
  韩琦身为首相,自然挂着“昭文馆大学士”的头衔,算是沈括的顶头上司,怎能不让他紧张?
  “这《南郊式》写的不差,深合上意。”韩琦先是夸赞了一句,紧接着就问道,“只是条陈中提到的‘千里镜’,可制出了实物?”
  “制成了一柄。”得了宰相夸奖,沈括心中已是一片欢喜,立刻取出千里镜,双手呈上,“此物下官仔细算过,倍率为六,即百步外的景物,自镜中看,如在十六步开外。若是以千里镜观之,七里内外的兵马调动,炊烟营帐,都能尽收眼底。选眼神卓异的哨探,登上望楼,可望十里方圆!”
  十里啊,就算是苍鹰,怕也看不了这么远。但是有了千里镜,十里就如一里半左右,选个目力上佳的,的确能看清敌军动向。而这基本就是敌军大营所在了,如若真能查探,敌人布阵、用兵还不一清二楚?
  韩琦闻言,亲手拿过千里镜,在沈括的指点下饶有兴趣的试了试。确认过千里镜的效用,他把镜筒往桌上一放,突然问道:“那韩家的眼镜,也出自你手?”
  没料到韩相公会突然问起这个,沈括不由露出了些愧色,尴尬道:“正是下官试制,还收了二百贯谢礼。不过这千里镜乃军国利器,其制法绝无外泄。”
  顿了顿,他忍不住补了句:“也多亏韩郎君,下官才能用如此通透的玻璃磨制镜片。这千里镜如今只是初探,将来若是能有更大更通透的玻璃,说不定还能制出观天用的巨镜。那时就当真能望‘千里’了!”
  夸赞完韩家的玻璃,沈括才突然想起来,韩邈似乎出身安阳韩氏旁枝,传闻韩家铺子的靠山就是韩相公。说不定韩相公早就知道了此事呢。
  果不其然,韩琦微微颔首:“此镜乃军国利器,吾等会禀明天子。汝有干才,亦有巧思,上必嘉奖。”
  沈括心头一喜,立刻躬身称谢。也多亏了甄小友提点,否则他哪能制出千里镜?然而甄琼不让他提及此事,独占奇功,总让沈括有些于心难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犹豫片刻,开口道:“还有一事,下官思虑良久,还当禀明相公。”
  见沈括如此郑重,韩琦道:“何事?讲来听听。”
  沈括一咬牙:“有书中言,江南东路的饶州,有一处铅山,盛产胆水。乡人以铁浸之,可炼出铜。下官好奇,亲去查看,发现果有此事,只是个中缘由一直想不明白。但制千里镜时,得一道长点拨,方才明白胆水原就是铜化入水。依此推断,铅山附近必有铜矿,且存量颇巨!”
  一个大铜矿!韩琦面上的表情终于变了:“真有此事?那道长何在?”
  “那道长就住在城西,乃是韩家铺子之主韩邈家中供奉。他亲自给下官演示了铜化胆水,复又为铁所炼的过程,绝非故弄玄虚。下官以为,当速速派人前往铅山,一探究竟!”沈括正色道。
  铅山他原来是去过的,唐代就曾开矿。如今旧矿枯竭,仍有胆水渗出,说明某处还藏着个更大的矿藏。朝廷财政吃紧,更有钱荒。若是发掘出了大矿,可是天大的功劳。他据实上报,将来论功,也必有甄琼一份!如此一来,也可报答甄小友的恩情了……
  ※
  韩邈也在等待消息。在沈括制出千里镜后,玻璃铺就到了存亡关头。此事他早就跟甄琼详谈过数次,也做出了万全准备。沈括的奏章,是必会经过两府的,若是有什么动向,韩琦肯定也会招他前去过问。只看他的准备,是否能打动两府枢臣,乃至天子了。
  结果还不到下衙时间,宰相府就来了管事,说是相公有请。
  来了!韩邈毫不迟疑,跟了过去。抵达相府,足足等了两刻,韩琦才回到家中,立刻招韩邈来见。
  “景声当初曾言的望远镜,果真制了出来。诸公皆以为此物乃军国利器,有人还提议,要封了你那铺子。”韩琦见了人,劈头就道。
  两府枢臣要查封自家产业,若是换一个人,此刻怕是已经吓瘫在地了。韩邈却镇定的笑了笑:“叔祖如此说,莫不是此提议被驳了?”
  见没吓到人,韩琦唇边才浮起了些笑意:“你这胆子,倒是不小。”
  韩邈也笑了起来:“用钱说话,总是稳妥些。”
  在奉上长寿镜后,韩邈就曾寻过韩琦,直言沈括在研究望远镜,并且此镜有利军国。当时韩琦还有些困惑,若真如此,韩邈何必送他长寿镜?店铺要是真开起来,与国事冲突,岂不自找麻烦?
  谁料韩邈一席话,倒是让他改了主意。无他,只两个字——“火药”。
  火药诞生的时间并不短,但是到了本朝,才有了用在战阵上的火器。而即便编出《武经总要》,详述了诸般火器的用途,民间依旧有烟花爆竹,为万民所用。就如铁器可以制盔甲,也能制农具。任何事物出现,都不会只有一种功效。若只因望远镜,就严令民间烧琉璃制玻璃,实在说不过去。
  韩琦并非食古不化之人,相反,他当了九年宰相,历经三朝,见识远比旁人来得广博。这话他自然能听进去。但是玻璃铺真开了起来,其利润可不是个小数目,足以让人垂涎,生出些别样心思。而这些人里,甚至包括急于充盈国库的天子本人。若是把玻璃禁榷,不准民间随意买卖,岂不也让人头痛?
  对于这诘问,韩邈也给出了一个相当稳妥的答案。若只是不让他开铺子,或是夺了他的方子,朝廷又能有多少收益呢?烧炼玻璃,毕竟不是酿酒种茶,需要偌大场地,需要茶园田地,朝廷轻轻松松就能禁榷。相反,玻璃窑可以极小,山中一个棚屋即可。若朝廷禁榷,或是改为官营,最大的可能就是利润旁落,肥了一众达官巨贾。
  可若是不禁烧制玻璃,只提高商税呢?商人逐利如蝇逐臭,就算增加了税钱,也必会有人烧制。而玻璃并非寻常人都能用起的,加税涨价,也不过是多敛了些达官贵人手里的钱财,与民无害。而一旦提升玻璃,乃至其他奢靡之物的赋税,国库一年增加的商税,就不知凡几。
  这说法,的的确确打动了韩琦。也正因此,他才会配合韩邈,做了那么一场大戏,推广眼镜。现在玻璃制品已经风靡东京,烧制玻璃的作坊,更是不知增了多少。猛然加税,可能会让一些小作坊经营不下去,但是对于更多大作坊而言,不过是肉痛些的事情罢了。
  看着韩邈自信满满的神情,韩琦目中也闪过些赞许,嘴上却道:“诸公听了增税之说,确实意动。只是此事若禀明天子,说不定加税多少。若是增税一倍有余,你那眼镜还如何售卖?”
  没人比韩琦这个宰相,更了解天子的心思。国库空虚,已经成了赵顼心头大患。若听说了这个敛财之法,说不定要增加一倍,甚至两倍的商税。那可就是十收二三的赋税了,而且不止是玻璃,恐怕珠宝玉器等物,也要水涨船高。
  而眼镜卖的不止是镜片,还有镜架。这东西又不是人人都须得买的,一旦价格飞涨,说不定就要滞销了。
  韩邈却浑不在意:“小子那铺子,赚钱靠得并非眼镜,而是玻璃窗。将来镜框兴许会加些价钱,镜片却绝不会改。此乃治病之物,又岂在敛财?”
  这话倒是让韩琦点了点头。韩邈行事,当真是不同凡俗。之前释出糖方如此,如今提议涨税,也毫无吝啬。这哪还像个商人,倒是有类一言“存鲁乱齐”的先贤子贡了。
  然而欣赏归欣赏,却不是韩琦今日招来韩邈的本意。微微一笑,他突然变了个话题:“景声家中,可是供奉了一位长于炼丹术的道长?”
  第64章
  韩邈的心跳漏了一拍。难不成沈括在进献千里镜时, 提到了甄琼?亦或者他知道韩家铺子的玻璃, 乃是甄琼给出的方子, 进而在诸公面前进言了?韩相公突然发问,为的又是什么?
  千般思绪在脑中盘旋,韩邈迟疑了, 却也只是一瞬,他坦然道:“是有此人,但是并非供奉。不瞒叔祖, 甄琼乃我爱侣, 我二人已有私情。”
  韩琦愣住了。今天下午,他听沈括提起“韩家供奉”的时候, 猛然想起韩邈也曾提到过一位“小道长”,还说是此人提出铅汞之害。不过当时一语带过, 并未多言。如今两厢映照,顿时显出了问题。
  西韩在短短一年之间, 就冒出了白糖、香水、眼镜等新奇无比,又能赚大钱的物事。虽说这其中也有韩邈才干过人之故,但是西韩原本并无涉及糖、香料、或是琉璃买卖, 这突变背后, 总该有一个,甚至一群人突然奇想,制出新品吧?而把这一桩桩一件件,同那被小心隐去的“道长”联系起来,意义可就大有不同了。
  也正因此, 韩琦才会出其不意的问上一句。旨在试探韩邈对这位道长的态度。谁能想到,竟然换来了“爱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