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118节
  反正只有这一天嘛。
  然后施无为真的在早饭过后去擦窗户了,家里所有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他还把铁锈住的钉子门栓都给换了呢,手艺相当不错。
  第二天,施无为还是早早的来了,帮张妈提菜,早饭又吃了实实在在的大米饭。
  等她和杨玉蝉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张妈又把他叫到外面,让他把祝家楼里地板翘了的地方都给修了修,没想到他还会干木工活呢。
  晚上,苏纯钧回来吃饭时说:“不但会干木工,我们还学过泥瓦工,会和泥、平地线、搭梁呢。我还会烧瓦垒砖窑呢。”
  杨玉燕震惊:“这都是大学教的吗?”
  苏纯钧点头:“对呀,你知道大学里有建筑系吧?我们都去学过呢。男同学应该是都去学了,学校就是要把我们教成全才的。”他放下筷子,数着指头说:“我记得女学生是要学织布和绣花的。”
  杨玉蝉证实:“还要学养蚕缫丝。”
  杨玉燕浑身发抖,她发现她小瞧这个时代的大学了。正因为是开前人未有之大学,所以大学现在也不知道什么该教什么不该教,于是就什么都教了,学生也就都学了,个个学了一身本领。
  现在的高材生,那是真的高材。
  她现在只学两门语言就发苦,等真入学了,这都要学,麻烦的事在后头呢。
  要是真想找活干,那祝家楼里的活可太多了。
  现在祝家有许多租户都已经要搬走了,就是现在没走的,也支撑不了几个月了。祝颜舒和张妈都是心里有数的,索性大开方便之门,谁来退租都可以,但不能欠费,当月的费用交齐了才能走。
  他们家反正是打算要搬到租界里去的,这里的房子到时门一锁,没有租户更方便。
  施无为就在张妈的带领下,将一些已经空了的屋子收拾干净再锁起来。
  张妈立刻就对施无为改观了,没人时就对祝颜舒说:“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啊,这些修修补补的活,还是要男人干。二姑爷一看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顶事。这位施同学倒是管用得多啊。”
  有了施无为每天在祝家搞卫生,杨玉燕头一次发现家里竟然有这么多活要干。
  某日,她竟然发现施无为在洗衣服!洗的还是她的裙子!
  张妈在旁边盯着他洗,教他:“手要轻,不能揉,这个是真丝的,平放着用这板隔着毛巾轻轻捶捶,再放进水里淘两遍就行了,这回记下来,以后我就不用看着你洗了。”
  再看旁边的桶里,杨玉蝉的裙子和衬衣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一旁了,杨玉燕思考片刻,干脆装不知道,转身又溜回屋里去了。
  幸好内衣一直是她自己洗,外衣……就当送洗衣店让工人洗的好了。
  施无为其实并不是每天来,但自从他开始帮张妈干活以来,张妈就喊他每天来了。有了他,家里的地板每天都能擦一遍,水池也能干干净净的,他回去时还能随手把垃圾扔到远处去,这多好啊!
  张妈爱死他了。
  为了报答,张妈也每天都认认真真的替他做饭,大饼大馒头大包子,全是实实在在顶饥的东西,每回他走都给他包了,美其名是剩菜,可他要是不来,张妈也犯不着做这么多还剩下来。
  杨玉蝉是一周后才发现施无为不止帮张妈擦地板,还洗了她的衣服。这对一个清纯少女来说,刺激实在太大了。她看着收回来的干净衣服,都不知道要拿它们怎么办。
  可出于内心的羞涩与恼怒,又明知这是施无为帮张妈干活,连火都无从发起。
  她只好去找杨玉燕,试图说动这个平时就爱无理发火的妹妹去出头,好把这件事给改正过来。
  不想,杨二小姐听了以后,十分淡然、平静。
  杨玉蝉怒道:“你早知道了?”
  杨玉燕忙说:“我是看到的。当时也不好说什么,我就装没看见。”
  杨玉蝉:“那你也该告诉我啊!”
  杨玉燕:“他当时都洗完了。”
  杨玉蝉:“你跟我说了,就不用让他洗第二回 了啊!我们的衣服,怎么能让个陌生男人去洗!太、太恶心了!”
  杨玉燕马上义正辞严的对她说:“你怎么能这么讲呢!人家是好心好意帮张妈干活,你怎么可能讲人家恶心。这是恩将仇报啊。”
  杨玉蝉说完也有些后悔,就讲:“是我说错话了。可你别装傻!”她抓住杨玉燕,“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杨玉燕也不好再装傻,就问:“那你想怎么办?他是帮张妈干活啊。”
  杨玉蝉:“我们可以自己洗!”她顿了一下说,“妈的衣服我们也洗。”
  虽然杨玉燕心中是一百个不想干活洗衣服,但让施无为洗她的衣服,她也确实觉得不太合适。
  所以之前是打算装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不用去理会这个难题了嘛。
  现在被杨玉蝉揭穿,只好主动解决问题。
  张妈年纪大了,不让施无为洗,那肯定不能再让张妈去洗。于是,只剩下她们姐妹自己洗了。
  于是,杨家姐妹当天晚上就悄悄收集换下来的衣服,打算抢在明天施无为来之前就洗干净。
  但是,不洗不知道。
  祝家母女的衣服,是每天换洗的。
  因为,会出汗啊。
  现在湿气重,哪怕坐着不动,身上也潮潮的。衣服又分里外,还有睡衣和袜子。
  张妈不是每天换,她担心衣服洗多了会坏,很可惜衣服。但祝家母女的衣服不会不够换,所以都是每天换的。换了外衣,里衣也要换。杨玉燕睡觉爱出汗,所以睡衣也是每天换一套。
  虽然衣服并不很脏,不需要每天用肥皂,但清水总要淘一淘,泡一泡,多揉揉才行。
  两人晚上将衣服收集起来,发现竟然有三盆。
  张妈过来看,慢吞吞的指点她们:“你妈的旗袍和你们俩的裙子都是真丝的,不能揉,只能泡,要是有脏的地方,要平铺着,垫上毛巾再捶,让毛巾把脏的地方吸干净,再放在盆里浸一浸提起来,不能搓不能揉不能拧。”
  杨玉燕把自己的新裙子提起来看一看,说:“不脏,泡泡就行。”
  张妈再说:“袜子是棉的,出了脚汗,一定要揉的,不过不能用搓板,会搓变形,先用肥皂,揉干净了多淘几遍水,水清了才行。”
  张妈指点一番后就让两姐妹自己折腾去了,她才不管呢,看她们能坚持几天。
  祝颜舒对两姐妹替母洗衣之孝行大加赞赏,笑嘻嘻的过来看,抱着胳膊提点杨玉蝉和杨玉燕小心她的裙子和丝袜。
  祝颜舒:“哎哟,你们剪过指甲没有?可不能把我的丝袜给刮花了,脱了丝就不能穿了,这一条丝袜要六块钱呢,正宗美国货。”
  两姐妹从八点洗到十二点,苏纯钧走的时候都很同情,安慰杨玉燕:“等咱们结婚了,就有工人替你干了。”
  杨玉燕竟然有那么一丝盼着早点结婚了,就算明知苏老师就是打这个主意,她都愿意跳坑。
  洗完,还要将三人的真丝旗袍、裙子、衬衣用干毛巾吸去大部分的水分再挂起来晾,还要晾在通风的背光处。
  杨玉燕的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姐,我下回做裙子要棉布的。”还有,她明天不换衣服了。
  杨玉蝉深知杨玉燕的懒惰,发怒道:“你是不是想打退堂鼓了?这才第一天!”
  杨玉燕坐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说:“我觉得洗衣服就是男人该干的活,这是重活啊,需要力气的,女人哪有力气?就该让男人洗衣服。”
  杨玉蝉:“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男人能干的,女人也一样能干!”
  浑然不觉被杨玉燕给带跑了,自古以来,还真没有人说过男人该洗衣服。偏偏她没发现,还顺着说。
  已经是熟悉的跑道了,杨玉燕超车速度快急了,说:“姐,以已之短,攻敌之长是什么道理?你要发挥咱们女性的优点和长处。比体力,那当然是男性占优势,我们要寻找女性的优势才对。”
  杨玉蝉一时说不过她,但很快发现漏洞:“你又瞎说了,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你就是懒了。”
  杨玉燕继续辗压她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谁说女人只能干家务了?家务明明是男女都能干。你这是瞧不起女性。”
  杨玉蝉又被说得哑口无言,思想良久,找不到新的漏洞与论点,可要是就此认输又觉得十分的不对头。
  祝颜舒不放心女儿,出来寻她们,刚好听到这一段,心中叹息,拉杨玉蝉回屋:“好了,让你妹妹睡吧,你也快回去休息,今天你们都辛苦了。这样,明天施同学来了以后,我跟他讲一下,让他帮张妈干活,我付他工钱好了,这样你们就不用辛苦了。”
  杨玉蝉仿佛被说服,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
  可她回屋关上门后才想起来。
  这是钱的问题吗!
  这明明是少女的羞涩!
  第二天,当施无为听说帮干活还能每个月赚五块钱,当即答应下来!
  他天天在学校干活,帮代教授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都没拿钱呢,没想到祝家这么客气,让他都不好意思了。
  祝颜舒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都清高,不愿意赚这种体力钱,不过叫我说,工作和钱都没有高贵低贱之分,你付出劳动得到报酬理所当然,对不对?”
  施无为欢乐的说:“您说的对,我并没有那么想啊。”
  祝颜舒看杨玉蝉仍面色不快,脸颊晕红,知道她还是不好意思,特意过去开解她:“你就当他是一个工人,男女平等,女人干的活,男人也一样能干。他干活洗衣时并没有丝毫邪念啊,还是你以为他有邪念呢?”
  杨玉蝉对施无为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并没有认为他洗衣时有邪念。
  男女平等。
  她默念一百遍以后,学习杨玉燕,每回施无为洗衣服时,她都装没看见。
  第122章 哦,丘比特
  窗明几净,空气清新。
  苏纯钧坐下来上下左右细打量,感叹:“真是大变样了。”
  杨玉燕小声说:“可不就是吗,我是才发现家里还能这么干净。”
  不过,这个可不敢大声说。
  以前张妈毕竟年纪大了,她要偷懒,祝家母女三人是不会有一个人去挑刺的。
  只要眼前看起来挺干净的就行,剩下的地方就不要在意了。
  但现在有了施无为,有一把子力气,又勤劳肯干,张妈的使唤他都听,这个家才算是彻底脱了一层皮。
  要说男人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要是让张妈或祝家姐妹去干,爬高上低,擦灯擦窗,都很费力,换成男人,站在那里手一伸就能够到灯了,给他一张凳子,站在上头他能把天花板都擦干净。
  现在祝家的电灯都比以前亮了。
  施无为坐在那里冷笑,手里端着一杯茶。
  苏纯钧看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校服,哎哟一声:“你这衣服哪来的?”
  施无为看看身上的衬衣,说:“张妈给我的。”
  苏纯钧便恍然大悟。当年他没拿走的衣服,现在全都被张妈“偷偷”拿给施无为了。
  听说现在张妈还给施无为开小灶呢,祝家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罐油辣椒,祝家三母女都不吃辣的,张妈更是个甜口,这辣椒是给谁准备的多清楚啊。
  苏纯钧一声长叹,顿生嫉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