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降临 第44节
  倒是他对面的男人笑起来:“不给我介绍一下?”
  原莺好奇地从他后背探出脑袋。
  讲话的人西装革履,鼻梁挂一副金边眼镜,面容儒雅,担得上温润如玉四个字。但与他对上视线,原莺无由来觉得,好像——好像在与一只吐信的毒蛇僵持,让她后背发凉,浑身不舒服。
  帅哥。
  但不招人喜欢。
  她倏地缩回了何宴身后。
  这个动作招来男人轻轻的笑声。他走近两步,伸出手:“我姓奚,奚燕还。”
  咦。
  原莺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名字——
  她在许摇光怒骂的前男友名单里听过。
  骂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分量,劣迹斑斑,记忆深刻。
  好啊!!
  渣男!!
  她揪着何宴的衣角,顿时用力。招来他疑问的一眼。
  奚燕还笑:“你认识我?”
  “不认识。”她警觉地回答,往何宴地身侧挪了一步。
  “那你躲我干什么?”他也笑着跟她进了一步。
  何宴眼烦:“你很闲?”
  他这话是对奚燕还说的。
  “逗都不给逗?”他耸肩,“好吧,真是宝贝。”
  原莺耳朵尖,嘀咕:“宝贝?”
  何宴拎着她的领子下楼了。
  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挣扎:“喂!喂——要断气了!何宴!”
  他依言松手。
  原莺没站稳,揪着他的衣服踉跄两步,咳嗽两声。
  她瓮声瓮气地通知:“没空房间了。”
  他撩眉:“不是你让我来照顾生意的吗?”
  “是。”原莺心虚——她完全忘记要替他留一个房间这件事:“天有不测风云……”
  何宴眯着眼看她。
  原莺声音越来越小:“……要不,你在我们家凑合一下?”
  他思虑的目光晾在她的头顶:“勉强。”
  “爱住不住。”原莺嘀咕:“这么勉强,你睡大马路算了。”
  何宴:“你有理了?”
  原莺闭嘴,跟他一起下山。
  途经半山腰,她又捱不住好奇心:“你和——刚刚那个人,是朋友呀?”
  何宴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略微侧目:“你认识他?”
  “不认识。”她想了想,没把许摇光的私事往外传。
  何宴嗤声:“撒谎。”
  原莺朝他做一个鬼脸,三两步跳下台阶,也不等他,直冲冲地往家跑。
  小巷七拐八绕。
  她在院里的木摇椅上晃了一会儿,也没有见何宴回来。
  不会迷路了吧?
  原莺慢吞吞地挪下椅子,在吱呀吱呀的晃动声里,她推开门——
  与要进来的人打了一个照面。
  他的手搭在罅隙边,骨骼流畅。食指中,有一点棕色小痣。惹眼又招人。
  她仰着脑袋欣赏。
  他稍稍用力,门和扒在门上的小姑娘,都往前栽。
  “哎呀哎呀——”
  她叫两声,脚在地上踉跄几步,撞到了何宴身上,才堪堪站稳。
  原莺摸脑门:“你怎么回来的?”
  何宴:“没瘸。”
  “我是问你怎么认得路。”他从身边走过,原莺也顺势跟上去:“镇里太绕,平常人都要找个七八分钟,才能回到主道呢。”
  何宴:“笨。”
  原莺瞪他:“你才笨。”
  上了二楼,她打开客房门——于姝丽每周都要打扫一次,很是干净。
  “你睡这。”原莺朝里面张望一下,“东西应该都……”
  人呢?
  她转身的视线落了个空。
  何宴正停在她的房间门口。
  出来的时候,她大概误触了灯。于是,天色将暗,那道暖色的光在他折叠度极高的脸上,勾过明暗分明的一道。
  他出神地盯着某一处。
  原莺还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沉没其中。
  以是她蹑手蹑脚地接近,也没有察觉。
  在看什么呢?
  原莺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空荡荡一堵白墙。
  她茫然地眨眨眼。
  在他身后歪头探脑地看了好半天,终于觉得有点无聊。
  问他:“你看什么呢?”
  何宴顷刻收回目光。低头,光影变换一瞬,又是那副惫散的神情。
  他懒声:“这房间不错。”
  “哎。”领地意识,让她立刻像护窝的小鸟。脚上的小黄鸡棉鞋,发出噗叽的声音,把何宴挤开:“这是我的房间。”
  何宴睨她:“一句好话都听不得?”
  原莺把他推向客房:“收你的东西去。”
  何宴微微耷下眼皮,看着趴在右手边的小脑袋,唇角拎起。
  回到南水镇让他的心情放松不少。
  跟在原莺身后,听她介绍房间的布局——她的声音是很典型的江南口音。讲话糯糯的,一句话的尾调,有鼻音略微拖长的软侬。让人心痒。
  “……空调的遥控器放在这个抽屉里,用完了,你记得放回去哦。这里是……喂,你在听吗?”
  久听不见回应,她不满地噘起嘴。
  “你到底在想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摸在她脑袋尖儿上的手打断了要说的所有话。
  原莺的脸立刻红了:“你、你干什么……”
  他的手在她细软的发丝上揉了两下。
  干干干嘛啊!!!
  她不敢抬头——现在,她的表情一定很失控。发愣、脸红、嘴巴微张。
  她只能害羞地盯着脚尖。
  “原莺。”
  他喊她的名字,低哑的。
  怎么从他嘴里讲出来这么好听?她抿起嘴唇,心脏砰砰地跳。
  “……”
  等下。
  他不会又要——
  何宴没注意她风云变幻的脸色。
  他环视四周。
  目光里,有一种可以称得上怀念的情绪:“南水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