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节
  “我看了你许多眼呢,哪里只看了一眼?”九娘失笑道。他这又喝得哪一家的醋?苏昉的么?
  赵栩径直拉了她的手盖在自己脸颊上:“那我多吃亏一些也不打紧。”
  九娘险些被拉得倒在他身上,另一只手赶紧撑住罗汉榻:“我人不如你好看,手也不如你好看?怎地就是你吃亏不是我吃亏了?”
  赵栩微微睁开眼,叹道:“阿妧如今嘴皮子上都不肯吃亏一点点,你手下怎么会吃亏?自然只会占便宜才是。”
  “谁要占你便宜了?”九娘哭笑不得。
  “是我硬要你占我便宜的。”赵栩耍赖道:“好阿妧,求你下手多占些便宜罢。”
  九娘见他眼中似笑非笑,脸更觉得热了,抽了抽手,纹丝不动,便由得他去了。
  赵栩心满意足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其实这里有点慌张。见不着就会发慌。”
  九娘掌心下的心跳有力又缓慢,不像她的别别乱跳着。
  “你放心,宫里有表叔,还有太初表哥,还有我六姐也在。我没事的。表舅和张理少也都会护着我。倒是你,若要西征,千万小心。”九娘轻声道。
  “我带了你以前送给我的手套。我们四个,你给绣了风林火山,还记得么?”赵栩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是火。”九娘笑道:“自然记得。愿六哥摧枯拉朽燎原西域。”
  赵栩也笑了起来:“那阿妧你是什么?”
  九娘想起陈太初先前所说的来世愿做一棵树,又想起梁老夫人七年前因自己落水说的孟家娘子是娇花,便笑道:“我是树,一棵树。”
  赵栩眼睛一亮:“甚好甚好。”干柴烈火,合得很。
  九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通常他笑得这般意味深长,必然想到什么她猜不到的地方去了。
  赵栩笑道:“你莫胡思乱想,我烧遍西域沙漠草原高山,也不能烧你这样一棵树。”
  不烧?才怪。
  他捏了捏掌心里的小手:“你这次回宫,多替娘娘筹谋。娘娘心地良善,对先帝情深义重,难免心软。宫里说不准还有元禧太子一派的旧人隐藏着,我方才和太初说的那几个女史,都会贴身跟着你。还有宫里一些用得上的人,我明日都列出来,你背熟了。”
  九娘一一应了。
  赵栩又道:“你替我告诉娘和阿予,我的腿就快好了,让她们放心。你能入宫去,阿予一定是最高兴的。”
  九娘惊喜道:“好,我会多陪陪阿予的。只是你的腿伤快好了我怎么不知道?方大哥也从来没提起过。”
  赵栩摇头道:“让她们放心而已。方绍朴这次换药也快试完了。能不能好他也没有把握。”
  九娘怅然不语,默默看着他。
  赵栩笑道:“这一别大约要好些天见不着,”他往里头让了让,拍了拍半边罗汉榻:“来,这两日你也没歇息过,上来歪着,我们好好说说话。”见九娘侧过脸瞥着自己,赵栩脸一红:“放心,我保证——”
  九娘却干脆利落地道:“好。”赵栩一怔,九娘已抽回手,取了个大隐枕,靠在他枕边,转身将屋子里的灯火都吹灭了,取了书桌上的琉璃书灯,搁在榻边高几上,又将茶瓶茶盏也搬了过来。
  恍惚间,九娘记起前世在杭州时,她也总在苏瞻书房的罗汉榻上这么歪着看书,随时和他说些时政民事。不同的是,苏瞻会在书桌前坐着。
  九娘盘膝坐到赵栩身边,主动握了他的手,柔声道:“你要保证什么让我放心来着?”
  赵栩闷笑起来,略起来了些,手托了腮,深深看着九娘:“阿妧你这么问我可是要会错意的。”
  “那你便会错意好了。”九娘垂下眼眸,她约莫是疯了,这几日滴酒未沾,不能托词喝醉的原因。
  赵栩只觉得全身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眼前昏黄的灯光透过晶莹的琉璃,落在九娘侧过来的半边脸上,她光洁面容上,细细的绒毛泛着柔和的金光,长睫如蝶翅轻颤,流露出莫名的脆弱,是一种更要命的邀约。
  九娘垂眸见赵栩的影子渐渐靠近,心跳越来越急。
  第279章
  赵栩的唇轻轻触碰到九娘微微轻颤的羽睫, 细细密密, 像两把小刷子勾着他。知阿妧如他, 这大概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胆的暗示, 原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可他和旁人不同, 若是阿妧一直在他身边, 他得陇望蜀卖惨无赖百种花样尽出, 只求和她更亲近一些。但此时此刻, 那些绮思旖念却被他压得死死的。
  九娘抬起眼, 两人鼻尖微触,她在赵栩眼中看到一汪清潭,澄清见底, 并无欲-念。
  赵栩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嘴唇, 轻声道:“需知我求你若渴,阿妧——”
  看着九娘眸中氲起轻雾,似有疑惑,赵栩在她额上亲亲吻了一下:“你别怕,我很快就回来找你。”就如他和阮玉郎激战后迫切需要亲近她一样, 她的邀约,也出自恐惧, 怕前途未卜, 怕时日无多。她在别人面前那般镇定, 却愿意将自己最脆弱害怕的一面袒露给他,他又怎会让她这夜过后在惶然中回京,甚至可能未大婚就身怀六甲, 哪怕想一想她要独自承受这些事他都不能忍。
  赵栩见九娘怅然若失,伸臂将九娘紧紧拥入怀中,又亲了亲她的秀发:“我虽然没皮没脸惯了,动手动嘴也多,可这件事,我是定要留在大婚那夜的。你放心,我护得住你,别怕。”
  九娘一怔,脸热如火烧,心跳瞬间不那么急促了,的确不那么害怕和赵栩分离了。她怕自己做不好,怕斗不过阮玉郎,更怕赵栩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她没有说出来,他也都懂得。
  “真是没皮没脸——谁要和你做什么事了……”九娘埋首在他怀里如蚊子一样低声嗡了一句。被他说得好像是她想要做什么一样,虽然没说错,可说出来就是错。
  赵栩听得清楚,忍着笑抱着她忽地就这么倒了下去,两人在榻上变成了同枕眠,吓得九娘双手抵在他胸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是说要留、留到大婚的么?”
  赵栩笑得胸口震动起来,有贼心无贼胆便是阿妧你了。
  “谁说要做什么了?我们就说说话,说说悄悄话。”赵栩伸手拔了她头上的喜鹊登梅簪塞到枕下,手指梳了梳她如瀑散落一枕的秀发:“说说阿妧用什么洗头发的?这么滑怎么挽髻?要用头油么?”
  九娘身子一僵,握拳捶了赵栩两下。明明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不落下风了,今夜竟又毫无招架之力。
  “我动口你却动手,不妥不妥。”赵栩温香软玉满怀,浑身舒坦:“对了,以前宫里有过大理和高丽进贡的头油,阿予说很好用,我给你送过几盒子,你用了吗?”
  九娘放松下来,想了想:“大理那几盒是玫瑰味道的,香味有些浓,但是不腻,很好用。高丽的似乎有些药味,慈姑和姨娘她们都说不好闻,我倒蛮喜欢的,也很好用。”
  “那以后就让高丽多送些来,药味好,不会招来蜜蜂。怪不得阿予有阵子在屋还招蜜蜂。”赵栩叹道:“你在翰林巷守孝的那两年,见也不肯见我一面。我要变成只蜜蜂倒好了。直接飞进去看看我的阿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