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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连着几日,裴帝终于发现早朝时候不曾再见到国子监祭酒欧阳先生,找了内侍来问,才知欧阳先生称病在家,起初裴帝本不以为意,可当后来那国子监祭酒的位置站上的是一抹陌生的人影,裴帝终于知道内情并不单纯。
  国子监掌朝野人事考核,祭酒一职统领学官,均是由德高望重之人担任,欧阳先生乃三朝长老,逾古稀之年,学识丰厚,裴帝向来敬重他,前不久,裴帝更在与欧阳先生的会面里与秦琅认识,秦琅是欧阳先生近年来的学生,欧阳先生有心栽培秦琅,默默将人藏着,趁昭王离京方晋见给裴帝知晓。
  如此一想,裴帝终于知道了某些不寻常,前些天见穆祁与秦琅打照面就已知二人火水相冲,而秦琅跟其恩师欧阳先生无疑是最亲近的关係,这下欧阳先生被罢免,既不是他这帝君所授权,大景国里谁还有这权力?
  这是杀鸡儆猴么?
  裴帝无言瞅着殿上那背对着他、站在宫阶之下的背影,看这男人代他发言,决议政事。
  这一切看起来就跟往昔别无二致,但这时裴帝心中猛地强烈觉着,大景国的昭王早已将他这帝君悄然给逼上了死路。
  当裴帝命人更衣,唤来内侍悄然摆驾出宫,帝君御驾还没离开宫门,穆祁就已站在高墙上,沉默着俯视那金光灿灿的车顶略显仓皇地通过。
  他可以轻易将人拦下。
  帝君身旁的随侍全都是他昭王的人,就连裴帝一直以为对其最忠心耿耿的内侍靖霜也是,那聪敏的内侍表面上奉承逢迎,私下却每个时辰都朝昭王府邸传信,信中连裴帝吃些什么、喝了几杯茶都鉅细靡遗。
  但他没有阻挡这一切发生。
  他甚至不需细问就已知晓裴帝必是去往国子监。
  当日凯旋同时,收到靖霜传书,陛下召欧阳祭酒入宫议事,欧阳祭酒领着一学生匆匆面圣,而御书房大门紧闭,房内仅有三人。
  只闻房内低沙沙的谈话声,饶是靖霜将耳朵完全贴在门上也听不真切。
  不过穆祁心里有数。
  上任国子监祭酒欧阳先生是裴帝皇太后一派的老臣,位高权重,裴帝本就与之时常亲近,这次将欧阳祭酒扳倒,穆祁无疑是费了一番功夫。长年的设套,终在这一次收网,将那自视甚高的老臣狠狠推下台,任皇太后三道懿旨也无济于事。
  万幸皇太后此间正值岁末祈福大典,一行人远在京城以外的护国寺沐浴静身,三道懿旨即便用千里马加急,也敌不过昭王近在咫尺的一句王令。
  其中诸多细节串连在一起,到底是经过多少深思熟虑,穆祁此刻亦不免觉着有些疲累,但面上得逞也似的笑容无疑宣示着,这不过是杀一儆百的一个手段。
  ──绝非是目的。
  国子监就在京城东北隅,入口前一条大道耸立着一座牌楼,庄严辉煌,其上题着「国子监」三个金碧大字。再往后去,就是国子监的主院,重檐瓦砖,琉璃尖顶,方形殿宇中环以圆池碧水,横跨四座拱桥,外圆内方的设计,正是象徵天地方圆,有流传教化之意。
  裴帝并无下輦,得知圣驾亲临的国子监主簿领在前头,将裴帝一行人领至内院,待帝君落轿,口呼万岁,什么諂媚的话儿都尚未说出口,便被裴帝打发走了。
  那主簿尷尬着脸色退下,一面应承裴帝命令莫要洩漏消息,以免引发骚动,却在走出几道弯廊后就想找祭酒先生商量这事,可路至半途,觉着他们都是为了昭王办事,但每次都由祭酒出面给昭王报信,好处教别人给佔尽了,越想越不甘心。
  于是刚打算偷偷跑到昭王府去领个头功,一路躡手躡脚出了国子监殿宇,在牌楼下正仔细往后瞧瞧有无被人发现,脚下步伐没停,一跨步,还没转正的侧脸猛地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
  嘴里不由「哎呦!」一声,想自己这条路都走了八百次了还能撞墙,脑袋刚回正,就看到昭王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