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四回 男人流血不流泪
  有首歌词唱着,男人流血不流泪。
  流血是英勇的象徵,流泪却是懦弱的代名词,可是我不愿承认懦弱,不过护士小姐在帮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的眼泪一刻也不愿停歇,因为伤口疼、心也疼。
  经过护士小姐热心且体贴、温柔的包扎后,整个人变得轻松,刚才那股怒气似乎被户外的那一阵风吹走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我打算继续抓着去找张秋算帐!
  我不知道在我去保健中心的这一段时间,张秋是不是已经离开学校了,但是我仍到校门口寻找,张秋的确还在,她大概是顾虑到肚子里的小孩,所以正以不寻常的速度在行动着,我起步快跑,差一点就可以到达她身边,班导师却在左边的走道上叫住了张秋。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班导师领着张秋走回他的办公室。
  是吗?张秋的事老师已经开始调查了吗?
  就算是未婚怀孕,学校应该也不能记她警告或是小过,但是班导师的面色异常的凝重,似乎在处理国家大事一样的谨慎。
  我放弃在今天找张秋说清楚,疲惫在瞬间袭来,我靠在树下休息,晕眩感有意无意的触动我心头,就连梅雨季节的雨,也无情的飘下了。
  忽大忽小的雨滴打在我脸上,把刚才的泪痕全都刷下,换上了一层新的雨跡,心情沉重的令我喘不过气,我多希望身后的草皮能够借我躺一下,可是雨愈下愈大,简直比瀑布还惊人,草皮地已经泛滥成灾,我如果躺下可能会沉下去…
  「老哥,你究竟在演哪一齣悲情戏啊?」救星如谢小轮,天使般的撑着雨伞替我挡去大雨。
  「你怎么在这里?」我笑了,幸好还有谢小轮,她一定会相信我。
  「今天毕业考的最后一天呀,你早上出门也没有带伞,所以我来接你囉。」她又多加了两句,非常的小声,「反正你和嫂也还在吵架,应该不会跟她一起走。」
  「是没错。」我站起身,鞋子里都是水,走起路来怪奇怪的。
  「你怎么了啊,手怎么包成这样?」谢小轮毫不留情的抓起我的手,白纱布缠满整个手腕,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伤口只有一两处,是我要求护士缠多一点,用来警惕自己…别拿手出气!
  整件事说来有些丢脸,所以谢小轮一直问,我都随便带过。
  回家的这一条路我走了很久,谢小轮明明就在我身旁遮雨,我却无法感受她的存在,总觉得她好像离我很远,好不容易到家了,谢小轮自告奋勇的说要帮我煮碗热薑汤,袪寒又顾身体。
  眼睛所及之处好像都变暗了,踏着楼梯的脚几乎每二步就踩空,我得靠着墙壁才能勉强回到房间,看到床就好像看见甘泉,欣喜之情无法比喻,鞋子吸水性非常强,连我的脚板也吸得紧紧的,我无法褪去,只好连人带鞋扑上床。
  我的脸深陷柔软又冰凉的床,知觉好像也被鞋子吸去了…难道鞋子有魔法?
  睡意在意料之中袭来,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规律中又带点停顿,就像完美的音乐加了些杂音,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暖炉中,热得有些过火。
  我张开眼,四周都被黑暗笼罩着,是没有月亮的黑夜吗?还是我仍然在睡梦之中?总觉得自己比平常睡得还要久,全身都开始痠痛,头重得像是带了十公斤的王冠,脚轻得像是多了双翅膀,随时都可以飞起。
  我为什么还没醒来?如果我睡得够久,肚子应该很饿了才对,可是为什么我还没醒来?
  哦,我知道了,大概是今天流太多血,又淋了不少雨,所以发烧了,是吧,小轮?我好像可以听见谢小轮在我身旁和爷爷奶奶说话,我可以想像他们的神情有多担忧,但是谁能摇醒我?
  我不想再睡了,我必须赶快找张秋把事情解决,婉豆就不会再误会我了!
  我努力的想翻动身体,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爷爷奶奶好像离开房间了,只剩下谢小轮帮忙更换我头上的冰袋,老实说冰袋真的没什么效果,只有冰袋所及之处才有冰凉感,该烧的地方仍然在烧。
  「干嘛把自己搞到发烧,有病啊?」谢小轮似乎忍到爷爷奶奶都出去后,才开始骂我。
  我总觉得眼睛上有东西罩着,勉强的伸出手移至鼻上,天花板的灯光超级刺眼,反而逼得我又闭上眼。
  「你醒了哦?」谢小轮帮我拿开鼻上的东西。
  「嗯。」我眨眨眼,渐渐适应一室的明亮,我看向她手上的东西,这才明白四周黑暗的原因并不是我还在睡,也不是没有月亮的黑夜,而是这个眼罩在作祟!
  「你拿这个眼罩作什么?」我把冰袋拿掉,靠着床头坐起。
  「哦,我听说发烧的病人最喜欢拿眼罩盖住眼睛,感觉怎么样?」
  听她在放屁!
  「我昏睡很久了吗?」我记得电视上常常听见这句话,没想到今天换我来讲。
  「不久啊,大概三个小时。」
  谢小轮说她刚煮完热薑汤,在楼下喊了我好多次,我都没有回应,所以她就亲自上楼抓人,没想到我竟然躺在地上,全身都在发热。
  「地上?」我记得我明明躺在床上的呀!
  「没错,就是冰凉的地上,大概是你觉得太热,所以…就是这样!」谢小轮大笑着,她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我的糗样,非常高兴。
  外头没在下雨了,梅雨季节比人心还要多变化,动不动就耍脾气。
  「好了,你可以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谢小轮挡住我要下床的右脚。
  刚生病的病人果然是全身无力,我对谢小轮完全无可奈何。
  「你没跟婉豆说吧?」如果她知道了,会赶过来吗?
  「没有,我怕她不肯来的话,你会更丢脸。」
  谢小轮,我到底有没有白疼你?
  「说!再不说…我就把你和嫂吵架的事情告诉爷爷!」
  我实在不懂我和婉豆吵架为什么要牵扯到爷爷,不过爷爷老了是事实,不该让他再多操烦一件事。
  「我累了,下次再说。」我拉高棉被盖住脸,不想理会她。
  「谢绝客是大笨蛋!」谢小轮生气的大力甩上我的房门,不悦的离开。
  我的伤口又被重新包扎了,包得有些生涩,但是却充满了温柔。
  在我看来,谢小轮长大了、懂事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我要先把病养好,再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