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一觉刚睡醒的花凌瞬间精神了,他动了下,堆在地上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当当”声。
  “我靠,这哥儿们也太猛了,生怕君上找不到他吗?”
  “嗐,你知道什么啊,诺,就里面那位,那可是南宫涛的梦中情人,他孤身一人跑来十方神宫就为了把人救出去的。”
  “我的娘啊,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可惜是个傻的。”
  “啧啧啧,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花枫亭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如果真被咱君上玩死了,怪可惜的。”
  “舵主,听你的意思,难道你也对里面那位……”
  “滚你大爷的!瞎胡说八道,你想害死老子?”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过舵主啊,您未免也太把花枫亭当回事了,他就是个阶下之囚,君上都不待见他,没准儿把人在里头弄死了,君上还会给你升官加爵呢!”
  “君上的心也是你能揣摩的?不要命了?”
  “是是是,小的失言。舵主,那个南宫涛呢,是不是被君上大卸八块了?”
  “啊,这倒没有。”
  花凌被迫听了一大堆无营养的对话,这下听到重点,他忙凝神屏气。
  “君上把他放了。”
  花凌攥紧衣角的双拳蓦地一松。
  “为啥?”
  “好像是看在白林晚的面子吧,你也知道,白林晚和南宫涛也算年少相识,竹马竹马啊!君上不忍白林晚伤心,所以只能放过南宫涛了。”
  萧烬对苍月岭有多恨之入骨,花凌是知道的。可他居然会为了白林晚而放过南宫堂的独子,任仇敌的血脉留在人间。
  花凌突然有些想笑,他当初孤注一掷的去救南宫涛的独生子,似乎多此一举了。
  如果当时出面的是白林晚,想必连话都不必说,萧烬会立即将私生子双手奉上,岂会舍得伤那孩子一分一毫呢?
  如此想来,倒是他耽误那孩子的一生了,他再度好心办了坏事。
  他为了萧烬放弃了自尊,甘愿在这宫殿里画地为牢。而萧烬为了白林晚也可以抛弃所有,包括理智和自我,若当年白林晚先一步提出不让萧烬屠杀苍月岭的话,不晓得萧烬会不会答应。
  花凌离开了十方神宫,他想去探望南宫涛,却在途中听人说,昭华圣殿的掌门白林晚连同夏玉前往血蝠谷除魔。
  百年之后的断剑山庄在夏玉的带领下已然今非昔比,可白林晚自视清高,自诩豪门贵子,是不会给这种暴发户好脸色的,因此二人之间并无过多交集,更何况夏玉和花凌的关系要好,白林晚早就把他归于花凌一党,又怎会特意邀他一起除魔?
  花凌有不祥的预感,他急忙御剑前往血蝠谷。
  然后,他看见了遍地魔修的残骸,以及被吊在树上,虐杀致死的夏玉。
  他全身上下都被污血染透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根本数不清,其中最狠的就是钉在心脏上的三枚消魂钉,光用肉眼看着就惨不忍睹。
  花凌惊呆了,他站在原地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迈过地上的残骸,一步步走到夏玉面前,颤抖的伸出手去,还未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皮肤,属于医修的能力就立即探出夏玉身上的伤口和致死原因。
  刀劈斧砍,剑刺鞭打,还有在夏玉活着的时候种下的融骨咒,让他感受全身的骨头被一点点蚕食干净的痛苦。其后,他被挖去了双眼,捅穿了双耳,打断了四肢。
  “夏玉?”花凌的声音嘶哑,他颤抖的双手摸上夏玉的脸,想将夏玉脸上的污泥和血泪擦干净。对结界符咒融会贯通的染尘长老,却连最低级的净身咒都不知道怎么用了。
  夏玉为人随和,平时又糊涂又邋遢,才换的衣服一转身的时间就又脏了。夏父不止一次气得跳脚,指着夏玉的鼻子训“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每每如此,夏父都让他和花凌多学学什么叫公子无双。
  花凌的母亲是散修,父亲是凡夫俗子,花母早年和夏父是青梅竹马,俩人从小一块长大,情谊深厚,而夏父也确实心悦花母,奈何花母只当他是大哥,后来结识花父,彼此一见钟情迅速完婚。
  凡人的寿命自然不能和修士相提并论,多年后花父的身体逐渐衰老,最终病逝,花母遭遇丧夫之痛,终日郁郁寡欢,第二年也随之过世了。临终前,她将花凌托付给夏父照顾,夏父当仁不让,立即把花凌接到断剑山庄。
  那年的花凌五岁,夏玉三岁。
  突然换了陌生的环境,本就内向的花凌更加孤僻了,反而是那位夏小公子真诚的欢迎他这位不速之客,非但不觉得被抢走了父爱,反倒因为多了个异性兄弟而兴奋的好几天没睡着觉。那之后二人同吃同住,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学武练功,直到花凌拜入昭华圣殿为徒他们才分开。
  与其说是年少好友,倒不如说是亲兄弟了。
  夏玉家世卑微,行走在修仙界没少受白眼,但他只是低着头闷不做声,也不反驳。可一旦花凌受辱,他就像被点燃了引信的□□桶,凶神恶煞的冲上去揍人。
  在花凌成为长老之后,给断剑山庄递出了听训的邀请帖,夏玉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斩钉截铁的拒绝。被花凌问起原因,夏玉只一个劲儿的说不想去,什么练剑太累,听课太枯燥,找了一大堆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搪塞,其实花凌心里清楚,夏玉是怕他受断剑山庄的牵累,他才刚当上长老就假公济私的走后门,传出去对花凌的影响不好。
  花凌和白林晚水火不容,夏玉又怎会答应跟白林晚共赴血蝠谷?
  白林晚用什么来吸引夏玉身陷险境,花凌想得到,但他不敢猜,唯有抱住那具冰冷的尸体,泣不成声。
  乌云遍布苍穹,暴雨如注,他嘶哑着声音喊道:“你恨我,尽管冲我来!为什么要害他,他何曾招惹过你?”
  身后传来白林晚凝重的脚步声,以及阴冷狠鸷的嗓音:“阿涛为了救你,孤身一人去了十方神宫,若非我及时赶到苦苦哀求萧烬,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你知道么,当我听说你被魔尊掳走,囚于听雪楼饱受折磨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当我听说南宫涛不惜性命去救你的时候,我又有多绝望。”
  “现在,你也终于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白林晚仰面望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十分享受的笑道,“珍视之人被虐杀致死,这种感觉很不错吧!”
  跪在地上的花凌缓缓起身,他一语未发,默默地将夏玉放下来,然后将他抱到树桩前坐好,轻轻拨开夏玉垂在眉间的刘海儿,低声温言:“好好看着。”
  不知为何,白林晚心中升起一股恐慌。不容他多想,只见那白衣身影如鬼似魅的飘来,其身形快如电,势如雷,一道寒意刺骨的剑招划过脖颈,白林晚险险躲过,却冷不防森白的双指迎面冲来,只觉双眼一阵灼痛,目光所及是一片猩红。
  花凌右手拿着含霜,左手掌心握着两颗鲜血淋漓的眼珠,他余光看了眼夏玉,唇角勾起温柔的浅笑,手下却冷血无情的用力一捏,随着眼珠爆裂,空中传来白林晚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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