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季衡回到自己的屋子,别的也不多说,只是让丫鬟赶紧准备浴汤,他要沐浴。
  季衡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是镇定自持从容自若的模样,坐在浴桶里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心力交瘁,洗完澡,他换了一身衣裳,明明没有做什么事情,他却感觉很疲累,于是就又爬上了床去,在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他迷迷糊糊地要睡又睡不着。
  许氏兴高采烈地作客回家,发现季衡病了。
  季衡的确是病了,大约是心里太憋闷,他又不是会发泄出来的人,于是就憋出了病,开始发低烧,发烧了许氏要大夫来给他看病,他又开始折腾起来,不要大夫看病,以前的季衡是十分听话的,没想到突然犟起来,就成了一头蛮牛,十个人也拉不回来。
  他不要大夫看病,也不吃药,反正就是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他考上了进士,因为是一甲状元,所以倒不用再参加之后的选官之类的考试,但是这一科同年们的聚会却是特别多的,在不认识季衡之前,这些士子都想过季衡是个十分高傲的人,毕竟他做过皇帝伴读,又和皇帝有那种暧昧关系,但是自从见了季衡,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有改观,觉得他为人随和,虽然年岁尚小,却是很老成的,很好说话,于是便有很多人想要结交他,邀请他参加聚会,但是季衡生了病,哪里也没有去,同年们到他家来看他的,他倒是都让许氏请进了内院里来看他,季衡之前是看着瘦,身上却很有些肉,现在这么一病,是真真瘦下去了,下巴都变尖了,脸颊也有些可见棱角的样子,一双眼睛却又显得更大了,虽然人还是好看的,但是却和之前的清华俊朗的模样有了很大区别。
  季衡对这些士子们给出的生病理由是他身体本就不好,那天游街的时候就有些不适,之后即使有皇帝体谅他,留他休息,而将祭拜孔庙和去翰林院的事情交给了榜眼,但他还是没能熬住病了。
  让大家扫了兴,他感觉十分惭愧。
  美人总是惹人怜爱的,所以之前因为季衡没有去孔庙祭拜而让人有微词的事情,也因为他的这个解释,而被人接受了。
  皇帝知道季衡病了,但是他被季衡那话怄得还在内伤,想去看季衡,又怕被他的话堵了,于是拖了几天,到第五日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坐不住了,从皇宫里出来,微服上了季府。
  163、第三十二章
  皇帝本以为自己和季衡之间有了肌肤之亲,做了一夜夫妻,季衡和他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会有些进展的,毕竟,哪位女人都该依恋她的丈夫,没想到,季衡却是这幅样子,将那晚的事情真当成不存在。
  皇帝不得不承认,季衡身上没有任何女人该有的点。
  这个认识让皇帝感觉挫败,因为这让他不能用收服女人的法子将季衡收服了,之前一直想要季衡做自己的皇后,他现在也真正意识到季衡是真的不愿意。
  皇帝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看着就是个一般书生的样子,在季衡身上受到了这样严重的打击,加上他又无时无刻不担心季衡的身体,所以,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神色上带着憔悴,虽然强打起精神,却依然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被许氏迎进了内院里,在外面的房间里,皇帝问许氏,“君卿真不愿意让大夫来看病?”
  许氏因担心季衡,情形不比皇帝好多少,也是一脸憔悴,摇头道,“是呀。他以前从不这样让我担心为难,只这一次像一头蛮牛一样,无论怎么劝他都没用,他就是不愿意看大夫,只是躺在床上,或者看书或者睡觉,这么几天了,烧倒是退下去一些了,只是短短几天,人也要被烧得脱了形状了。皇上,您好好劝劝他吧。”
  皇帝心想季衡这肯定是故意不愿意看病的,想他也许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对,所以才不肯看病,他是要折磨他自己,这样也来折磨他。
  皇帝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对着许氏倒是一派平和,丝毫不显自己的心思,说道,“朕得知他病了,就前来探望,自然会好好劝一劝他的,夫人看着也精神不济,还望保重。”
  许氏对着皇帝道了谢,请皇帝往季衡所住的屋子里去了。
  季衡并不是三岁孩子,受了点委屈就要矫情地不吃不喝让所有人都来哄着,他不看病,只是怕大夫来把脉看出什么情形来。
  他知道好大夫能够把出女子承受欢爱前后脉象的不同,许氏让请大夫来看病,定然是请一直为他看病的大夫,大夫到时候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对他来说,那就是丑事又被揭开一次,他想他在皇帝跟前尚能忍住,再来一次,他却是忍不住的。
  所以季衡才坚决拒绝看病。
  皇帝进季衡卧室时,季衡也没闲着,坐在床上看邸报,床上还放了一张他专用的床上小桌,他将邸报上的有些消息会记下来。
  邸报上的消息写法都是有讲究的,一般一条消息背后有不少潜台词,季衡作为明眼人,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就将这些潜台词会用自己明白的话写下来,有时候会专门再看看,以免忘记。
  皇帝进了卧室,然后回头对许氏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跟着进去,许氏也不好违抗皇命,躬身行了个礼,就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
  皇帝在每年元旦的朝会上,要面对几千人,也是从容自信,此时要进季衡的卧室去面对仅仅季衡一个人,他却有些紧张,深吸了两口气,他才绕过屏风,看向了季衡的床。
  季衡认真地看着邸报,没有注意到皇帝来了。
  皇帝站在屏风边,一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季衡,季衡果真如许氏所说,在短短几天之内就瘦得脱了形状,原来还有些肉的面颊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睛似乎更大了些,但是眼下却有些青色,是个十分憔悴的模样。
  皇帝在一瞬间就心疼了,心想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时候来看他呢。
  皇帝走到了季衡的床边去,房间里窗户是开着的,明媚的阳光将光线送入房里,房中十分明亮,也正好将皇帝的影子映向了床上,季衡没想到来人是皇帝,以为是许氏,便没有抬头,说道,“母亲,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总来看我,我已经不烧了,没事了。”
  皇帝没有说话,依然是还站在那里,季衡又看了一则邸报,突然发现那个影子不是许氏的,这才惊讶地抬起头来,于是看到了皇帝。
  皇帝背对着光线,他的面孔处在暗影里,显得轮廓很深,眼神更是深邃,季衡本来还平静的眉宇皱了一下,甚至嘴唇也动了动,似乎是要说出什么来,最后却又闭上了嘴。
  两人平静地对视着,一时都看不明白对方的心思,还是皇帝先开口,“君卿,朕听闻你病了,来看看你。”
  季衡笑了一下,虽然他想尽量笑得平平常常,但是他也只是个人,不是神,做不到真的无情无绪,于是那笑里实在掩盖不住讥嘲,季衡要从床上起身,是要下地行礼的意思,皇帝赶紧上前了两步,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将季衡按在了床上,道,“你身子病着,又何必多礼,就这样罢。”
  季衡道,“微臣可不能因为被皇上睡了一次就如此不在意礼仪,不然就该被人说恃宠而骄,不知尊卑了。”
  皇帝看季衡又故意用话刺他,想要忍却没忍住,他这一天虽然是书生的穿着,但是身上却是有佩剑的,他将腰间那把不长不短的剑突然拔了出来,将剑柄放进季衡的手里,说,“朕知道你这是恨上朕了,朕对你的心意你都可以不在乎,一心是要和朕撇清,既然朕做了那对不住你的事,朕也并不是懦夫,要推卸责任,朕也不想对你道歉,朕并不后悔,你不知道我多少次梦到能够和你锦衾之下被翻红浪,正如你所说的,朕满意了吧,朕的确是满意了,只是朕觉得还不够,很不够。你是不是恨朕恨得很,那你就用这把剑泄愤吧,你想怎么样,朕都受着。”
  季衡怒瞪着皇帝,突然将手里的剑向皇帝刺过去,皇帝果真是直直地坐在那里,连一丝躲闪也没有。
  季衡是用剑的高手,虽然力气不足,却一向是十分灵活,剑在要刺到皇帝肩膀上时转了一点方向,直直从皇帝的肩上擦了过去,季衡又用另一只手一击,剑从他的手里脱手而去,向外飞了出去,正好插/进了不远处的屏风里,屏风是刺绣的夏荷图,剑划破了刺绣又掉在了地上,因地上是地毯,便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季衡朝皇帝小声怒斥道,“你可真是卑鄙,你知道我不敢杀了你,就如此惺惺作态。”
  皇帝紧盯着他,皱眉说道,“朕的确是卑鄙,但是朕没有惺惺作态,你比谁都清楚。”
  季衡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因为瘦得脸小了,眼睛又怒瞪着,就更显得大,他瞪了皇帝一阵,发现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就开始摇头起来,道,“是我天真,我竟然相信你定然会守君子之礼。不过事情都这样了,还一直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说到这里,本来是有些悲伤无奈的语调,突然又是一转,变得平和起来了,人也看向皇帝,道,“皇上,您今日来我家,只是来看看我的吗?”
  皇帝知道自己和季衡之间的事情已经是个死结了,而皇帝并不愿意将这个结解开,而且觉得打得越死越好,季衡突然变得平和起来了,他就知道季衡是要和自己说政事,毕竟季衡的手里还拿着这一个月的邸报。
  皇帝便说道,“朕只是来看看你的,你身体不好,就多休息,也不要胡闹,该找大夫的时候,一定要找大夫。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受病痛的只是你自己,而且你的母亲也一直在为你担心,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母亲着想。”
  季衡根本不想听皇帝这样的劝解,这样的话,他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他轻叹了口气,道,“皇上,我明白的。我已经没事了。我看到这邸报上写要启用赵家到福建去对抗海寇之事,这事,之前倒没听您说过。”
  虽然朝廷的邸报说是对朝廷政事做的很及时的报道,但是其实这上面的每一条消息都并不及时,例如,要是皇帝要将福建一地对抗海寇之事交给赵家,那么,皇帝和朝廷里核心的几个人会在好几个月前就有了这个意向,并且做了讨论,而且此事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说不得赵家的将军已经到了福建了,这事才会上邸报。
  而即使季衡这几月一直在专心考试,但是也是对朝廷中的动向十分清楚的,赵家要在东南海患之事上被起复,此事却是没有在朝廷里讨论的,连他父亲都没有对他说过,没想到就这么上了邸报,可见此事是在短时间内决定的,而且还是皇帝专门授意了礼部将此事在这一期登上邸报的。
  季衡会好奇,并不奇怪。
  皇帝本是无意和季衡讨论此事,但看季衡是非要说此事不可了,便说道,“是这几日朕才下的决定。”
  季衡心想果真如此,便又问道,“皇上,您如此做,是有什么打算吗。”
  皇帝道,“朕想,你一定以为朕是个狠辣的人,毫不念旧情,朕其实并不是这样。”
  季衡因他这表明自己的话而愣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紧盯着季衡,继续说道,“朕记得答应过季庸的事情,朕说过,他要是一心忠于朕,朕不会不考虑他的忠心的,谁对朕的好,朕都记在心里,只要谁不辜负朕,朕也自然不会辜负他。朕已经处置了原永昌侯一家,那么,朕自然会放过季庸家里的。赵家现在已经处在了最低谷,如何对待他们,只是在朕的一念之间,仅仅只是用他家曾经和谋反的吴王联姻过,朕就能够将他家全家处斩。不过,朕无意于此,朕是念旧情的。而且朕知道你和季庸关系匪浅,朕也无意让你为难。朕会重用季庸的,只要他这次能够立功,朕就能够让他家恢复以前的荣耀。”
  一个家族的命运,也不过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而已,这就是最高权力的能量了。
  季衡眼神沉静,知道皇帝要提拔赵致礼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激动的,不过,他也知道,在皇帝提拔赵致礼的同时,太后恐怕是要被处置了。
  以前那么专横的太后,现在也是能够轻轻巧巧被皇帝捏住的了。
  而他季衡的家族,其实也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只小虫子罢了。
  皇帝说完,又问季衡道,“朕如此决定,你也当高兴了吧。”
  季衡略微惊讶地看向皇帝,皇帝又说,“季庸说他曾经求过你,让你来替他家说情。不过这么些日子了,你也没有实际对朕求过此事,季庸能够一直这么信任你,朕倒是觉得难得的。”
  季衡心想皇帝这么亲自来离间自己和赵致礼的关系,也还真是难得了。季衡想了想,对皇帝说道,“皇上不必说这个话来试探微臣,季庸的确是向我求助过,不过他却不会有这样大的野心,只不过是想要保住家人罢了。要是季庸有恢复赵家的心思,微臣也是不会答允他的。即使皇上对我做出了这种事情,微臣也的确是怨恨,却并没有任何要背叛皇上的意思。如果皇上与我能够君臣相处,我敬你是君如父,您也待我为臣是子,微臣也就心满意足了。而且,如果皇上能够怜悯我,让我能够下东南去,对平海寇,建立稳固的东南海防起到作用,那么微臣当十分感念皇上的恩德。”
  皇帝因他这请求怔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在此前应该已经想到了季衡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他完全无意放他离开京城,之前季衡离开了他三年,已经让他饱受了相思之苦,即使季衡在京城,对他总是如仇人相见,他也并不愿意让他到东南沿海去。
  皇帝说道,“朕愿意给季庸立功的机会,你知道,已经是朕对你的恩典,你再要想下东南去,却是不行的,再说,你才刚考了状元,哪里就能被任命要职。”
  季衡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又垂了下去,半敛了眼神说道,“既如此,微臣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求了。微臣累了,皇上若是再无事,就请回吧,也请恕臣不送之罪。”
  皇帝看自己一没答应他,季衡就如此冷淡了,不由又气闷起来,气闷之后又在心底深处松了口气,因为意识到季衡并不是油盐不进,只要让他高兴了,或者是有季衡想要从他这里知道或者得到的东西,季衡都是好说话的,也就是季衡其实是十分容易被他辖制住。
  皇帝于是一边起身一边说道,“现在东南沿海海寇依旧,用你的法子,是短时间里看不出太大成效的,但是朕相信,只要将沿海的海防建立起来,就是可以事半功倍,解决后患的。朕现在虽然不能答应让你去东南沿海,以后你想去,朕倒是可以考虑。”
  季衡刚才那话其实只是想向皇帝发出一个信号,要缓解两人关系,也不是不可能,他季衡也是有所求的,只是不知皇帝愿不愿意给而已。既然皇帝这么说了,那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季衡也就放了心。
  于是皇帝和季衡都是满了意,皇帝去将掉到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拿过剑鞘封好,然后放到了屋里的桌子上,又看了季衡一眼,他就往门口走了,又说了一句,“别因为和朕怄气就不爱惜身体,你一瘦就更像女人,不信就照照镜子。”
  皇帝最后这一句又让季衡生了气,甚至让他气得将手里的邸报都在床上拍了好几下,季衡拿捏住了皇帝七寸,皇帝也是彻底明白了季衡的弱点。
  许氏在正房的堂屋里等到皇帝出来了,皇帝对她和蔼地笑,“君卿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夫人也要多保重。”
  许氏赶忙道了谢,又送皇帝出去。
  等许氏送完皇帝回到季衡的卧室,因为屏风是挡在门前的,所以她一眼看到了屏风上那被一剑划出来的长口子,不由一阵惊讶,心想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她转过屏风问季衡,“衡儿,这屏风是怎么回事?”
  季衡对她笑着说,“没事,就是皇上试一试他的剑是否锋利,就在屏风上划了一道。你看,那剑他就留在桌子上的。”
  许氏看过去,桌子上的确有一把剑,剑柄和剑鞘是内敛的华丽,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许氏轻声抱怨了一声,道,“皇上怎么在你跟前比划起剑来了。刚才我进来看到,吓了一跳。”
  季衡道,“皇上知道我爱剑,就专门送来的。难道你还以为皇上会对我动兵刃吗。”
  许氏其实的确是那么担心的,嘴里却说,“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剑。”
  季衡笑道,“以前在宫里伴读时,我的剑法还是不错的,所以皇上以为我爱剑吧。”
  说到这里,他又赶紧转移话题,道,“七郎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了,水痘还没有好吗?”
  许氏想到许七郎因为发水痘而错过了殿试,不由十分感慨,叹气道,“你这几天生病,我哪里有时间过去他家看他,不过是让下面人去看了看情况罢了,但是回信还是说没全好呢。这发水痘,虽然一般只是四五日,也有六七日的,又要将养些天,七郎还不能出门,倒也是情理之中,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季衡一想也是,觉得七郎这次应该是真发水痘,不然他中了状元,之后又病了,以七郎的心性,要是不是真病,怎么着也该来看他的。
  季衡正这么想着,外面却是响起了小丫头莲子的声音,“表少爷,让奴婢进去通报一声吧。”
  然后是许七郎的声音,“我要见衡弟,还要通报?”
  莲子是新到季衡身边的丫头,平常是个十分尽心的,不过和许七郎之间却没有什么情分,她又不像荔枝她们那么灵活,自然就是一板一眼地对待许七郎了。
  许七郎却不理她,人已经进了里间里来了,他也是一眼看到了那被划坏的屏风,“呀”了一声之后说,“这屏风怎么被划开了,这得是很锋利的刀剑划的吧。”
  他这么说着,人已经转过了屏风,看到床上的季衡,他就对他有些惭愧地笑了一下,又对许氏行礼道,“侄儿给姑母问安了,我担心衡弟,一路闯起来,还望不要怪罪。”
  许氏还没有说话,季衡已经说道,“你才从我家里出去多久,怎么就学得这么会说客气话了。赶紧过来,你的水痘全好了?”
  许七郎对着季衡明亮的目光,神色上有些微躲闪,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走到床边去,在许氏的旁边坐下,说道,“其实是前两天就全好了,不过母亲不让我出门,今日她才让我出门。衡弟,恭喜你了,夺了魁首状元,我这次却是辜负了你,连殿试也没能参加。”
  季衡知道发水痘是很消耗元气的,看许七郎这么精神,而且最开始对着他也是目光躲闪得很,可见他大约是真没有发水痘,而是他家不要他参加殿试。
  季衡不得不揣测起许大舅的心思来,许大舅作为一介商人,商人虽然有钱,而在大雍朝地位也并不是太低,但是比起进士及第的仕人来说,地位还是很低的,他居然会阻止自己的儿子考殿试,可见事情的确是十分不简单。
  季衡脑子里想得多,嘴上却只是简简单单地说道,“你没去参加殿试,我也是替你惋惜的,不过你这算哪门子辜负了我?”
  许七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怎么不算辜负,我知道你对我的期许。”
  季衡伸手拉了拉他的手,又仔细看了他的脸,道,“你是病了,又不是别的,身体是好的就好了,反正殿试三年后你还能参加,也并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你年岁还小,一直就心思单纯,这时候出仕,对你来说,倒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