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黎凝下意识无声地念出一个名字。
  在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人影早一步做出动作,快如疾风,瞬间就到黎凝面前,抱住她一个旋身,躲过那一箭。
  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裹,黎凝惊魂未定,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明明只是一日未见,却像隔了许久许久。
  “裴濯……”
  裴濯松开些许,仔细查看她全身,确认无事之后,又将她紧紧抱住。
  “黎凝,我来晚了。”
  黎凝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在发颤,说出这话都极为艰难,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黎凝抬起手回抱他,神思终于全部回来,她低声回道:“我无事。”
  “啊——”
  一声惨叫的女声响起,禾姝面色痛苦地捂住手臂。
  谢子绯在看见那箭射来的时候就重新拉满弓,毫不迟疑往射箭的士兵方向射去,但距离不算近,他的箭也失了方向。
  擦过禾姝手臂。
  禾姝满目都是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衣料被鲜红的血渗透,剧痛后知后觉席卷而来。
  她疼得冒冷汗,仍是不肯放过谢子绯,大声命令:“他企图伤本公主性命,快将他拿下!”
  谢子绯扬声道:“若非禾姝公主先出手,我也不会被迫反击。”
  方才两方的谈判已经完成,郡主与公主都回来,谢子绯等人也该在此刻离开。
  二皇子怒斥禾姝一句:“你简直胡闹!你知不知,方才险些闯下大祸!”
  “别让他跑了……他欺骗我那么久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
  手臂上的剧痛连同被欺瞒的怒火,让禾姝泣不成声。
  二皇子恨铁不成钢道:“过去之事就当自己识人不清,你为何还要自讨苦吃!唉!”
  误伤禾姝非谢子绯本意,只是当时情形造就如今局面,他闭上眼缓缓呼出口气,对裴濯喊道:“下次再见,你我之中只能活一个。”
  接着,他攥起缰绳大声道:“撤退!”
  马蹄轰隆的笃笃声渐远。
  禾姝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面颊流满泪水,眼前只剩谢子绯远离的模糊样子,直至看不见。
  二皇子扯下一块布,缠住禾姝血肉模糊的伤口止血。
  好在箭头是擦过去,而不是没入肉里。
  虽要吃些苦头,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一想到方才的惊险,二皇子就恨不得痛骂禾姝一顿,但对上她沉默着一直流泪的模样,只能无奈的叹息。
  这就像一场闹剧,荒唐到最后,谢子绯什么也未得到,禾姝亦是身心疲惫。
  原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的马匹受伤,马车也摔得破损不堪,只有裴濯追赶翎羽的那辆完好无损。
  裴濯抱着黎凝要进马车,在经过禾姝与二皇子那里时,黎凝让他放她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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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第九十章
  ◎禾姝道歉◎
  想起禾姝方才那一番置黎凝于险境的行为, 二皇子顿时无地自容。
  “你与他此前就认识。”禾姝先开口道。
  黎凝与谢子绯在火堆旁的对话,禾姝虽离得远,但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黎凝没有否认。
  “是又如何。”
  如何……
  禾姝自嘲地笑了一声。
  箭射出的那一刻, 谢子绯对准的方向不是黎凝,而是她这里。
  就连同意停下烤肉吃, 都是因为黎凝想吃热的。
  而她禾姝什么也不是。
  只是个可利用的公主。
  “你可知,我为何会被谢子绯挟持。”黎凝平静阐述, “你的婢女来找我时,我发现她脖颈上的血痕, 以及当时车夫的可疑行迹, 便猜到你陷入危险。我本不想前往, 直接寻宫里人去救你便可,可担心你等不及因此丧命, 故留了消息后就前去。”
  “而你——”黎凝语气也带上怒意,方才那一箭若是避之不及,此刻她如何还能站在这里, “竟枉顾我性命, 只想着为自己出口气。”
  众人也是此刻才明白, 谢子绯是利用禾姝将黎凝骗去。
  黎凝尚顾及禾姝不敢声张, 而禾姝方才的行为丝毫未有顾虑到黎凝, 真是令人唏嘘。
  禾姝也是此刻才知晓黎凝会被抓的真正原因,可她不想承认黎凝对她的好意。
  “我、我又未让你救我, 是你自——”
  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响起, 禾姝的声音戛然而止, 脸偏到一边, 发丝凌乱。
  二皇子怒不可遏:“你闭嘴!”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 艰涩地握成拳, 指着禾姝。
  “你真是糊涂!你从前娇蛮任性也就罢了,今日经历这些难道还不能让你长记性?你可知,阿凝方才险些就因你丧命,你还不知悔改!还这般自私!”
  二皇子从未对禾姝说过什么重话,遑论动手。
  他这一巴掌将禾姝打得愣在原地,一番话打碎了她的骄傲。
  禾姝捂着脸,站直身面对二皇子,冷笑道:“难道你就一点错也没有吗?若不是你,我会认识谢子绯,会沦落到今天这副狼狈模样?”
  “我、我……”
  自发现谢子绯真正身份那刻开始,想到今日局面间接由自己造成,二皇子藏了一晚的痛苦都在此刻露出来。
  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禾姝……
  “公主可还记得几月前出行时在集市上遇到的失控马匹。”一片静谧中,裴濯突然开口。
  “当时那几匹马被带走调查,一直找不出幕后凶手,但在今夜出现了。”他淡声道,“便是谢子绯。那几匹马与今夜谢子绯部下所骑均是同一品种。他在那时便打上公主的主意。”
  言下之意,即便没有二皇子,谢子绯依旧会找其它方式接近禾姝。
  禾姝怔愣在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引以为傲的公主身份,却是她这些苦难的源头,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
  也正是因为她是公主,她才会认为谢子绯对她的献好奉承都是应该的。
  禾姝无力地瘫坐在地,狼狈地痛哭。
  黎凝垂眼看禾姝,不打算就此将此事揭过。
  “你不领情也罢,但对于你突然让弓箭手射箭,不顾我安危一事,你是否该给我赔罪。”
  当初两方人谈好,均不可轻举妄动,大霁人马这边一旦有什么动静,谢子绯的箭矢可是一直都对准她。
  禾姝也不知听到没有,只顾流涕痛哭,手臂上的纱布也渗透出血迹。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黎凝早就累得乏了,禾姝的哭哭啼啼甚是吵人。
  黎凝向来不会让自己白白受委屈,她对禾姝道:“你若做不到诚心与我道歉,此事我不会罢休。”
  禾姝恸哭,然无一人上去安抚。她如今处境都是咎由自取,半点不值得同情。
  黎凝看向二皇子,指指禾姝手臂上的伤口。
  那伤口许是不小,血迹又将缠绑的布料染红,若是不及时处理,都不知该流多少血。
  黎凝不会就此放过禾姝,但她也不会卑劣到趁人之危。
  二皇子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在此事上继续纠缠,耽误治疗。
  他眼眶泛红,喉头苦涩,此刻说什么话都是徒劳。
  黎凝浑身乏力软软靠在裴濯身上,裴濯弯腰抄过她膝弯,将人抱进车厢里,驶离这场闹境。
  车厢里,黎凝浑浑噩噩地睡着了,醒来时候已经躺在连玥堂的床榻上,医士给她诊脉,道是受到一些惊吓,身体无碍。
  之后又熬了一碗安神的汤药要给她喝,黎凝总算恢复点精神,只不过这点精神是用来抗拒喝药的。
  “我才不喝。”她面露嫌弃地往床榻里侧躲。
  “不喝今夜恐要被魇住。”裴濯端着药坐在床榻边上,耐心地劝哄,“明日圣上定会过问此事,到时郡主没精神,如何听禾姝公主同你道歉。”
  黎凝认为裴濯说的有道理,面色有所动容,慢吞吞地挪到床榻边上,任由裴濯喂了大半碗。
  之后她再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躺在床榻上看裴濯熄完烛火走过来。
  黎凝问:“我留下的那些讯息,你可知都是什么意思?”
  她指的是她让小厮传的话,以及在火堆旁边留下的梅枝。
  裴濯躺下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感受她的温热。
  他没有否认:“郡主特意给我留的讯息,我自然都明白何意。”
  黎凝心里清楚,他当然是因为明白她的意思,才找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