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几乎就是在他这样想的同时,他那根老旧的,一直不太明亮,偶尔还会闪一闪的日光灯。
  啪得一声,断电了。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啊——!”
  这一天,半夜一点,18楼靠近三楼的几家住户,还没睡的夜猫子们,都清晰地听见了一声惨叫。
  .
  祈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今晚酒吧里又有人喝醉了耍酒疯,临走的时候还有女孩子醉醺醺地倒在他身上,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故意的,笑嘻嘻地问他要电话号码。
  被他冷着脸拒绝了三次,才不怎么高兴地又被朋友拉走。
  这让他心情不太好。
  他路过便利店里买了个三明治和啤酒,准备一会儿当夜宵,走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18栋楼前的铁质椅子上,蜷缩着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他有点迟疑地走上去,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喻年披着件外套,蜷缩在椅子上打游戏,一抬头看见祈妄,像小朋友见了家长,就差眼泪汪汪。
  现在昼夜温差大,他把外套又紧了紧,手机上的小人也战死了,他可怜巴巴道,“我在这儿等你。”
  “等我?”祈妄挑起眉,“等我干什么?”
  喻年吞吞吐吐,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怕鬼怕黑什么的,说出去也是有点丢脸。
  但不说又不行。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祈妄没听清,弯下了腰,凑得近了一点,“你说什么?”
  喻年怔了一下。
  万籁俱寂,头顶的榕树投下重重树影,月色凉如水,祈妄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眼睛漆黑如墨,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他们离得好像有点太近了。
  喻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紧张。
  “我说……我房间灯坏了,里面全黑了,我不敢待着,”喻年讷讷道,“我刚刚看了恐怖片,有点吓人。”
  祈妄这次听清楚了,直起腰,一言难尽地看着喻年。
  真是娇气啊。
  他还当是什么大事,结果只是怕鬼。
  说出去都要沦为笑柄。
  但看喻年坐立不安,像犯了错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的,也不敢抬头看他。
  他头疼归头疼,也没流露出嫌弃的意思。
  他答应了宋云椿要照顾喻年,这么点小事,也没道理不管。
  “起来吧,”他说,“跟我上去,我帮你看看。”
  喻年眼睛噌一下亮了。
  他立刻从位置上爬了起来,“好,走走走。”
  两个人一起回了1803。
  祈妄进了喻年的房间,借着月光和手电筒,他把那根老旧的日光灯拆了下来。
  “保险丝烧坏了,”他说,“得换一根,现在也没店开着了,明天我帮你换上。你房间的插座也接触不好,明天一块儿给你修。”
  喻年眼巴巴地站在桌边,诚心提问,“那我今天怎么办啊?”
  他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祈妄,“我总不能就黑漆漆地这么睡着吧?”
  祈妄也低头看他,意思是——不然呢?
  喻年一下子垮脸了。
  他不要啊,但凡今晚他没看恐怖片都还好说,可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床下分分钟能钻出一个骷髅。
  他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啪一下抱住了祈妄的腿。
  “哥,求你了,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啊?”他一阵哀嚎,“就今晚行不行,我要是一个人睡,我肯定睁着眼睛到天亮。”
  他添油加醋,描绘自己刚刚看的恐怖片,“我刚看那片子真的太恐怖了,不是骷髅就是鬼,主角团没了好几个,活生生被咬死的,而且有个鬼就是从床下钻出来的,我真不敢一个人还关着灯。”
  喻年恨不得从眼角挤出点眼泪,以示自己的艰难。
  毕竟他也知道,祈妄这个人,又龟毛又冷淡,在餐厅里就不愿意跟人接触,这样的人,多半最讨厌别人来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而他要是想挤到祈妄房间里,只能跟祈妄睡一张床。
  别说祈妄了,喻年自己想想都觉得嫌弃。
  祈妄被吵得脑壳疼。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喻年。
  要是按照他从前的脾气,谁敢这样跟他闹,早就被他一脚跟踢出去了。
  但他经过这几年的再教育,不说脱胎换骨,也算是修身养性了。
  喻年还是一脸可怜地看着他。
  房间里虽然黑漆漆的,却依稀还能看清喻年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也软,看着就有种人畜无害的稚气。
  祈妄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于情于理,他都不想答应,喻年这么大一人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在黑漆漆的房间度过一晚能怎样。
  他只是受人所托,照看喻年的安全,又不是来当喻年的保姆。
  但他低下头,跟喻年可怜巴巴的眼神对视半分钟。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你可以来,但不能在我房间乱动,也不能吵闹,否则就给我出去。”
  喻年喜出望外,满口答应,“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小喻:不是我吹,我一撒娇,我(未来的)对象就受不了
  第12章 共眠
  一分钟后,喻年就喜滋滋地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跟着祈妄回了房间。
  祈妄房间里并没有受影响,灯光还正常亮着。
  喻年上次已经进过祈妄的房间,但当时他陪祈妄去了次诊所,又给人扶回来,累得不行,困得眼睛都不太能睁开,一心只想干饭。
  这回他才有心思好好打量了眼这个房间。
  祈妄这个房间比他的还要小一点,但是并不拥挤,布置得井井有条,墙上几排书架塞得满满当当,干净得几乎没有生活气息。
  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窗边有个木头架子,但是上面盖着布,看不太出是什么。
  可他也不敢走近去看看,更不敢手欠撩起来,就乖乖坐在沙发前的毯子上。
  没多久,祈妄洗完澡回来了。
  他洗了头发,还没有吹干,发梢往下滴着水,水珠顺着锁骨流下来,在腰腹上蜿蜒出一条透明的痕迹。
  喻年一抬起头,猝不及防被这副场景暴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
  他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四处乱晃,却又忍不住有点想落在祈妄身上。
  祈妄擦着头发,完全没发现喻年的不自在。
  “好了,你去洗吧。”他对喻年说道。
  屋里灯坏了,喻年也不肯在自己房间洗澡了,只肯用外面那间。
  “噢……噢好。”喻年笨手笨脚地爬起来,走过房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框给绊倒。
  一直到洗澡的时候,喻年的脑子里还情不自禁闪过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但过一会儿,他又拼命摇头,试图把这一幕摇晃出脑子。
  要命了真是。
  喻年在脑子里咕哝了一声,他一边往身上打沐浴露,一边暗暗地骂自己真是花痴上脑。
  他是gay,祈妄又不是gay。
  祈妄好心收留他,他却垂涎人家腹肌,可真是罪该万死。
  但是想到这儿,喻年的脸色又微微地阴郁了一秒。
  他想,自己可千万要藏好,但凡祈妄知道了他的性取向,没准两个人刚刚好转的关系,又要陷入僵局。
  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太能接受同性恋的。
  包括他哥和他姐。
  当初他跟家里闹翻,除了留学与专业的问题,这也是一条爆炸性的因素,她姐这种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继承人,手腕刚强,见过的污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对圈内那些男女通吃的二代们一向没有好感。
  转头发现自己弟弟居然也要加入,差点没原地爆炸。
  想起那场争吵,喻年擦着手臂的手顿了一下。
  但过了一会儿,他抿了抿唇,把水流又开大了一点,把这件事又强行忘在了脑后。
  .
  喻年回来的时候,祈妄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穿好了上衣,头发也干了,清清爽爽地坐在床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