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陆屏听到严仞在他耳边轻唤:
  “留安。”
  世间所有声音都消失退去。
  陆屏只真真切切地听到严仞唤他“留安”。
  又仿佛烟花爆竹瞬间近如咫尺,在耳边炸响,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严仞满是得逞笑意的眼睛。
  严仞知道他是留安。
  严仞知道那个给他写信的人是陆屏。
  陆屏流下眼泪,问:“那个冰壶玉尺、纤尘弗污的人是谁?”
  严仞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回答:“是你。”
  陆屏抬起袖子擦掉眼泪。
  外面的嚎叫从远而近,渐渐清晰。
  “吴相公千万不要冲动啊!”
  “陛下,老臣来救您了!就算是与那严仞同归于尽,老臣也在所不惜!”
  “吴相,大晟不能没有您啊!”
  陆屏听到严仞一声不耐烦的“啧”,立即把头顶的斗篷拿下来重新披回身上,又将严仞推到花棚之外,自己转身冒着漫天的星火跑了出去。
  外头的空气没那么滚烫了,那几个大臣正在前方相互推搡拉扯,哭天抢地。见陆屏跑出来,陈晙立马扑上来道:“陛下出来了!陛下您没事吧?”
  接着另外几个人都惊呼着跑过来,又是关心他身上有没有伤,又是扬言要去声讨严仞。
  陆屏摇摇头,道:“无事,银花很好看,礼部重重有赏。朕乏了,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回头去看严仞。隔着还在浇灌铁水的花棚,他看到严仞站在后面,脸庞被飘落的火星遮住,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神情。
  但陆屏知道,他一定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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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6章 66 朕与将军暖帐共话
  回到千秋殿时已是接近亥时。
  陆屏在秋水和至乐的催促下更衣洗浴又漱口,却不睡下,坐在床上抱着手炉发呆。
  亥时正刻,达生走进来道:“陛下,严侯爷来了。”
  闻言,陆屏立刻跳下床穿鞋。
  “唉哟,奴才去跟他说一声,让他进来就行了,陛下下床做什么,小心冻着!”达生手忙脚乱给他添衣服。
  陆屏胡乱披上外衣,推开达生直往外走:“不用管我。”
  他径直走到殿门,见严仞换了身衣裳,正衣冠整齐地立在寒风里,见了陆屏,脸上又扬起情不自禁的笑容。
  陆屏抓起他的衣袖拉进来,关上门。
  寒风停止。
  两个人都没说话。
  陆屏不自然地开口:“你、你跟我过来。”
  说完他转身朝内殿走去,身后跟着沉稳的脚步声。走到床前时,达生识趣地退了下去,陆屏拿起手炉塞进严仞怀里,自己坐到床上,道:“坐。”
  严仞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坐凳。
  陆屏拍拍身旁的被褥,道:“坐这里。”
  严仞挑眉,接着从善如流脱掉鞋子,与陆屏相对而坐。
  陆屏挪了挪,靠近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信是我写的?”
  严仞歪头,反问:“你呢?”
  陆屏微愣。
  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从没说过知道严仞是“远山”,而严仞却一副早就看透他的样子,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严仞道:“那年上元节你去了我家书房后,我就丢了一副字帖,是你拿的吧?见我字太好看了,拿去临摹?”
  陆屏脸一热,尴尬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所以,你也是在那日知道‘留安’就是我的?”
  严仞点头又摇头:“嘶……也不算,还要更早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陆屏又一愣。
  严仞闷笑起来:“你自己已经习惯化用南华经的冷僻成语,还挂在嘴边,自己都没察觉,还好我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开始只是怀疑,直到你来我家那日,我基本可以确定了。”他把手炉还给陆屏,顺势倾身贴近他,在他耳边道,“找得我好辛苦呐,留安。”
  陆屏又气又羞,红着眼眶控诉:“所以后来你见我找你送别!你还亲我!你都知道!你就是不说!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害我……”
  “害你以为自己是单相思?”严仞调侃。
  陆屏更气了,转身爬到床里面,掀开枕头拿出一叠一叠的信封,推到严仞面前:“你自己看吧!”
  严仞笑道:“看什么?我都看过了。”
  他低头捡起信纸。
  这些信都是陆屏三年里隔三差五写的。那时他还会时不时跑去放到白虎殿的书格子里,后来又怕哪一天被清扫的宫人清出来当作废纸扔掉,又把它们全部搬回苍篴院,再搬到千秋殿。三年下来,已经累积了满满一整个书格的信纸,其中一些重要的,被陆屏拿出来小心翼翼放在枕头边。
  严仞很快发现了这是自己没看过的信。
  他收起笑容,眉间升起几分凝重,翻开信封的动作变得缓慢。他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声音低沉,被地龙喷出来的暖气熏得更加暖烘烘的。
  陆屏安静听他念信,想起当时写信的心境,鼻子更酸了。
  “春日思君,不由欲问林花谢红可匆匆;夏日思君,不由北望白乌眩目轻灼人;秋日思君,不由垂怜梧叶寒声尽可晚;冬日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