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事实证明,哪怕是到了四月,一年之中长达半年雪季的尾声,长凌雪场仍旧是很好的滑雪场地选择。
  雪山处于高海拔地区,山上有明显的雪线分界。
  或许是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山下的游客的确不算多,但雪山山脚处的气温仍旧偏冷,时舒穿上徐欥事先准备好的羽绒服,手伸出袖子的时候,她看了看徐欥来之前就穿在身上的黑色羽绒服,道:“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看见徐助理的那个时候。”
  她这话道得莫名,徐欥不知道她是想具体表达些什么,但大概应该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夸赞的话。
  他有些意外,脱口而出:“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嗯,记得。为什么不记得?”时舒笑了下,抬手将和他同色不同款的黑色羽绒服拉锁拉到下颔处,缩了缩脖子,兴致不错地说:“记忆犹新。”
  脖颈儿安顿好,她又理了理羽绒服,接过徐欥从包里拿出来的醒狮帽佩戴在脑袋上:“难道你不记得了?”
  徐欥腼腆地笑了一下,声音温吞:“我也还记得的。”
  何止是记得?
  徐欥斗胆而冒昧地问:“那我可以问您,您那时候对我的印象是什么样的吗?”
  时舒站在雪山山脚下,黑色元素的衣服裤子,搭配金丝边框架眼镜,模样清冷。
  她穿着运动休闲,佩戴的这一顶添加了新中式元素的醒狮帽却又凭添几分俏皮和活泼。
  她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刚好想找一个助理,你就那样出现了。”
  “你是很适合做助理的人选。”
  回答了,但又像没回答。
  徐欥眨了下眼,很想冲动地问她:谁问您,我适不适合做助理了?
  当然,这种反骨的念头也就在转瞬之间消磨,他并不会这样问,他脑中合适的措辞是,除了评估适不适合做助理,您对我就没有别的印象了吗?
  他穿的短款黑色羽绒服,羽绒服袖子口探出来的手白皙纤长,他抿了抿唇,认真地看着她:“除此之外,没别的了吗?”
  雪山脚下,他长身而立,眼神真诚而又坚定,他似乎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掩在金属框架眼镜后的双眼眯了眯,时舒勾起唇:“嗯,没别的。”
  旁边有人在拍照,和孤独骄傲的雪山合影,时舒忽然倾身凑近:“徐助理呢,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压低的声音,是淡淡的大提琴哑调,还有风卷来的似有若无的薄荷清香,徐欥不知道如何回应,很快败下阵来,佯装低首看着腕上的手表,同时步子往后缩了一大步:“我去给张总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不用了。”时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等他一会儿好了。”
  “那您先去休息区坐一会儿,我给您排队,等张总来了,我们一块儿坐缆车上去。”
  “不用了。”时舒:“vip通道不是免排队吗?”
  话题成功被扯开,徐欥终于松了口气:“长凌雪场这里是没有vip通道的。我们从山下抵达雪场,都需要排队,然后依次坐缆车上山。”
  “哦,那我跟你一起去排。”
  徐欥委婉:“您也可以在休息区先等候。”
  “不用了。”时舒率先迈开步子往排队乘缆车的地方去,想到什么,她又停下来站在原地,打开手包翻找。
  “您在找什么?”
  时舒低头找着:“镜子。”
  “您需要什么样的镜子?”
  “都可以。”
  “便携式的化妆镜,行吗?”
  “嗯,可以。”时舒点头,翻包的动作停住:“徐助理细致到连女生的化妆镜都随身带?”
  “我为您准备的。”
  自从她答应,他可以记她的生理期以后,他肩上的担子又更重了一些。
  沉甸甸的,都是她的东西。
  徐欥很自然地脱下包:“有您常用的品牌一整套护肤品和化妆品,以及便携工具,请您稍等我一会儿。”
  时舒幅度很轻地勾了下唇,在徐欥脱下背包蹲下来拿化妆镜的时候,她笑了笑,她看见,他脑袋上的几根短茬随风而扬,在白色的雪山背景下,黑发是她眼里唯一的彩色。
  等徐欥把化妆镜拿出来,时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这帽子也是你自己织的?”
  “嗯,我在网上学的教程,织好了送给您。”
  到长榆的那天晚上,风很大。
  他想送她帽子,但是有一些为难。
  徐欥解释,价格太高的,他作为靠她发薪水的下属助理……这样做并不合适。
  她也不一定能瞧得上。
  因为奢侈品、高定,不过都是她过于平常的消费水平,徐欥又重新背好包:“所以,我买来材料做成成品送给您。”
  “是我投机取巧了。”
  “那这次你又是什么寓意?”
  他结合了中华非遗的醒狮元素,寓意吉祥如意。
  既向她表达了他对她的美好祝愿,对她来说也是挺特别的一顶帽子,至少市面上买不到一模一样的款式。
  “嗯。”时舒:“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就……单纯只是想对她好。
  徐欥回答:“您对我也很好。”
  “是么?”时舒:“我对你哪儿好了?”
  徐欥愣了愣,问:“您是希望我现在给您罗列出来,我感受到的,您对我好的事例吗?”
  旁边刚好经过一对年轻情侣,大概是只刚好听到这么一句,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和揶揄的审视。
  时舒尴尬地别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发,又尴尬地咳了咳,又尴尬地抿了抿嘴:“…………”
  当然不是。
  她哪里会有这种趣味?
  她就是随口一问,嗯,随口一问。
  “你别那么认真。”
  徐欥也明显松了口气,他轻松地吐了吐呼吸:“好的。”
  生怕有什么暴露了,连助理也没得做。
  两人又一前一后继续往坐缆车的方向走去,靠近人群却又藏于人群之外的距离,徐欥听见时舒说:
  “我还挺喜欢的。”
  徐欥想了下:“您是说,您喜欢这顶帽子吗?”
  “我是说,我喜欢你的投机取巧。”
  第45章
  两人排到队伍的最末, 徐欥在时舒身后站着。
  他看到她,手插着羽绒服的双兜,望向远处, 不知是云雾还是树木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眼中既有缭绕的烟云,也有平静的湖泊和巍峨挺拔的高山。
  她在壮阔的山河美景里波澜不惊,在安逸的环境里适时而应,她整个人呈现一种松弛的状态, 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但徐欥知道,她是很有时间观念的人。
  他因此还是给张高磊打了个催促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不等徐欥开口,张高磊就在电话那头, 说:“小徐啊, 我车坏了, 出不了门了。”
  徐欥话到嘴边的那句“请问您距离雪场还有多远”就没能先说出口, 而是选择了给他建议:“要不, 您叫辆车……”
  “车也打不到。”
  非常清楚了解长榆交通状况的徐欥:“……”
  他倒是不怀疑张高磊,只是对长榆向来宽畅的交通有些疑惑:“那我来尝试着帮您叫车看看, 叫到车以后, 我再发给您车牌号和司机的联系方式。”
  “啊……不用。”
  “……”
  “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信号不太好,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小徐啊,我没办法陪时总滑雪了,你先帮我跟时总说声抱歉啊, 晚点,我当面向她赔罪。”
  徐欥那句“小孟师傅也休假了吗”就没来得及问出口,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该要怎么向时总交待呢?
  她肯定不是一句“车坏了”就能打发的。
  果然——
  徐欥刚挂电话,时舒便问:“张高磊总经理呢?他怎么还没来?”
  过了约好的时间十分钟了, 她果然皱了眉,表达了她的不满:“不是他约我滑雪?”
  “为什么迟到?”
  “他最好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则,我质疑他的时间观念。”
  张高磊并非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这一点徐欥是非常清楚的,他虽没明白张高磊这么做的理由,但还是向时舒首先佐证了这一点。
  然后,他才说:“据我对张总的了解,他不是不守时不守约的人,他应该是突发了比较紧急的状况,所以才来不了的。”
  “他来不了了?”
  “嗯,是这样。”徐欥沉默须臾,解释:“张总他今天来不了了,托我跟您先说声抱歉,晚点儿,他会当面跟您解释。所以,在他有合理的理由向您解释之前,您可不可以先不计较他今天的行为?”
  既然徐助理都这么说了,那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