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节
  钟会留了下来。
  「陛下,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下手了。」
  吴国的新皇帝上位,按理来说,钟会是应该要更改原先的战略,选择适合解决当今吴国的战略体系之类的,但是,钟会此刻有点懵。
  他轻易的看透了孙休,能揣摩孙休的心思,能简单的用书信就让他中自己的计策,但是对孙皓,钟会看不懂。
  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
  曹髦倒也不着急,他开口说道:「士季,且先不要理会吴国的事情了,如今的吴国,不过是案板之鱼,再无反抗之力,等到战船足够,便是覆灭之日了。」
  魏国跟吴国的实力差距已经来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曹髦根本就不担心大一统的事情,这是迟早的,如今在曹魏南边的几个战区里,各类的战舰正在不断的下水,数量越来越多,超过吴国也只是不久后的事情。
  说到底,在比烂的时代,只要曹魏稳住了,那就是碾压之势。
  钟会也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曹髦一个人。
  曹髦再次翻看起了面前这些从东吴送来的情报。
  刚上位不到一个月就将太后给罢免了,不到半年就将张布跟濮阳兴干掉,随后开始了对宗室,重臣,乃至近臣们的疯狂虐杀。
  可这家伙在虐杀的同时还知道要爱惜民力,不搞徭役,还分发粮食,重视军队的将领们。
  等到他执政中后期,才开始疯狂的搞徭役去折腾底层,大概是那个时候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折腾的差不多了,想要折腾底层了。
  当真就是在疯与半疯之间。
  就在曹髦想着江东那边的事情时,成济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陛下司徒公府有人前来,说是司徒公病重!!」
  曹髦听闻,大惊失色
  王肃府内。
  王肃有气无力的躺在了床榻上。
  在这些时日里,王肃一直都在家里养病,不曾参与朝政。
  很多大臣都认为,这是王肃因为司马家被问罪的事情而惧怕,是躲避问罪的暂时策略。
  可这在府内养病,王肃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起来,愈发的病重,尽管王肃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也没有变得消瘦什么,按着王肃的话来说,就是没有逝世之相貌,但是他确实愈发的乏力了。
  皇甫谧一直在摇头,到了这个地步,皇甫谧也没有办法了。
  这是寿终正寝了,并非是人力所能解决的了。
  王肃看了看左右,他的两个儿子此刻站在他的身边,眼里满是悲伤。
  王元姬带着两个儿子,也是站在了王肃的身边。
  远处还有王肃的几个孙子,以及他的弟子之类。
  看着这些人,王肃的脸色倒也柔和了许多。
  就在前不久,王肃还是相当的自信,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个十年,觉得自己还能写出几本书来。
  但是到了如今,王肃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倒也不惧怕。
  王肃缓缓的看向了左侧,王恺一颤,赶忙靠近了王肃。
  「父亲!您有什么要交代的?」
  「给老夫让开!」
  王肃训了他一句,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站在更远处的孔晁身上,示意他靠近自己。
  孔晁跟王肃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孔晁出身大族,圣人之后,却对王肃的经典极为欣赏,从一开始,他就是支持王肃的学说,跟着他学习了很多,过去也曾跟着他与其余众人辩论。
  王肃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老夫这里尚且还有些不曾完成的东西,这些就留给你了,希望你能为我补全。」
  孔晁深拜称是。
  王肃这才看向了众人,说道:「元姬和炎留下,其余人都先出去吧。」
  诸多子嗣们纷纷起身,全部走了出去,只剩下了王元姬与司马炎。
  王元姬这些时日里,变得很是沉默,她的良人被杀,丈夫的宗族几乎被屠杀殆尽,而王家这里其实也不好过,因为王肃的关系,他们还能得到庇护,可若是王肃都不在了,那她还能不能护住自己孩子都不好说了。
  毕竟,他们跟司马昭可是直系。
  在外人看来,曹髦能放过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因为王肃,因为司马昭的其他儿子都受到了牵连。
  王肃看向了他们,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
  「安世,你这些时日里,在做什么?」
  司马炎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听到外公询问,他茫然的抬起头来,「在读书。」
  「读的什么书?」
  「您的书。」
  听到这句,王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你母亲吩咐的?」
  司马炎点点头。
  王肃这才看向了王元姬,他忍不住感慨道:「不曾想到,我几个孩子里,却是女儿最为出色,我那几个儿子就跟猪狗一般蠢笨。」
  王元姬忧心忡忡,「父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必惧怕,我还是能保全你们这一家的」
  王肃沉吟着,乏力的对司马炎说道:「安世,你父亲是个恶人。」
  对子骂父,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行为了。
  司马炎猛地抬起头来,倘若是别人这么说,他是可以去拼命了,可奈何说这话的人是他外公。
  王肃自嘲似的说道:「你也勿要生气,不只是你的父亲,你的伯父,你的大父,还有我我们都是恶人。」
  「当初你大父背信弃义,你伯父滥杀无辜,你父亲跟我更是曾谋划要杀掉皇帝取而代之我可能比你父亲更恶,为了保全宗族和自己,我又改换门庭,出卖了你的父亲。」
  王肃说起这些事情,脸色格外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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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交代
  「安世啊,你已经没有多少长辈了,这件事也只能我来说了。」
  「只能说,落得如此下场,是不能怪罪别人的,这都是我们自己所招惹的祸患。」
  「报应那也是早晚的事情,即使现在没有,未来也定然会有。」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子嗣们会因为先前的事情而犯下大错,念念不忘」
  王肃看向了司马炎,「我不求你能出人头地,洗刷什么罪名,但是也绝对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做出损害亲族的事情,你的母亲,往后就得你来照顾了,做事之前,多想想你的母亲,你的弟弟,还有你的舅父们当然,你这些舅父是靠不住的」
  司马炎终于开了口,「我不曾想过要复仇。」
  「我知道你与你的父亲,你的伯父他们不同我是信任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看住你的弟弟,你的弟弟啊」
  「唉。」
  王肃长叹了一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了王元姬,「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大事,我将洛阳的几处耕地和房子都留给你,往后你就带着你的孩子们在这里生活,不要参与外头的事情,多看着你的孩子们。」
  就在几个人交谈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惊呼声,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这声音,王肃心里也明白是谁来了。
  甲士们迅速站在了府邸内外,控制了所有地方,警惕的看着众人,众人纷纷行礼跪拜,曹髦从远处走来,在众人面前都没有停留,快步走进了屋内。
  当曹髦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王元姬跟司马炎都赶忙行礼拜见。
  曹髦的眼神在司马炎的身上逗留了片刻,随即就落在了王肃的身上。
  「王公!」
  曹髦一脸担忧的走到了王肃的面前,随即坐在了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王肃看到皇帝出现,脸上也满是笑容。
  「陛下,臣何德何能啊!」
  按理来说,皇帝应当在大臣死后才出现,给个追封什么的,不然,大臣重病皇帝就来了,那大臣今天是死也得,不死也得死但是,王肃现在这情况,诸多太医都觉得他已经熬不过了,皇帝到来,倒是给足了王肃颜面,往后这件事都可以记录在王肃的传记里。
  而最重要的是,王肃可以趁机提出点「要求」了。
  曹髦此刻是真的很担心王肃。
  要是论人品道德,王肃在曹髦的诸多大臣里,那肯定是排不上号的,但是要论经典,他又是独树一帜,是天下顶尖的存在。
  失去这么一个经学大家,会让曹髦损失巨大。
  可是,曹髦也不能再多做什么了,他已经尽力了。
  曹髦忍不住叮嘱道:「王公,经学大事还不曾完成,您不能离开朕啊!朕已经在召集更多的名医了,定然能医治好您!」
  王肃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他看向了王元姬,「元姬,你且先出去吧,安世可以留下。」
  王元姬低头离开了,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王肃这才开口说道:「陛下,臣只怕是要不行了,临终之前,尚且有些话想要与陛下说,只求陛下不要怪罪。」
  曹髦点点头。
  王肃这才说道:「陛下,起初,老臣投奔您,为您做事,只是为了能保全自己的宗族,是为了能荣升三公。」
  「后来修订经典,也只是为了能再进一步。」
  王肃顿了顿,看到曹髦的脸上并没有怒色,这才继续说道:「只是,在陛下的治下,老臣方才明白了古代那些贤臣是怀着何等的心情来辅佐圣王陛下赏罚分明,对人宽厚,明知果断,实在是百年不遇之圣王,是如前汉孝文高祖,如古之尧
  舜那般的贤君!」
  「臣只恨自己年迈,不能辅佐陛下更长的时日。」
  王肃坚定的看向了曹髦,「临终之时,老臣还有几件事想要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