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可平生
  江耘听了,结合自己所知的历史,明白了大半。熙宁是宋神宗赵顼的年号,这位被后世毁誉参半的年青君王起用王安石为相,在熙宁年间开展了大刀阔府的改革,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效,然而最终失败。对于这段历史,江耘在来之前可没少研究,但却不知道当时的士人又是如何评价这场改革?于是问道:“不知季甫兄对熙宁的新政有何看法。”
  贺暄说道:“王介甫所行之法多为良法,然所用之人多为小人,故有此败。”江耘见其分析的透彻,不由暗声叫好,这宋代的局中之人能有此见识,的确有才识。
  身边的6伯勤问道:“为何当世之人皆称王相新法害人,而先王废之?”
  此时,杨明镜插嘴道:“那不过是政敌的攻击罢了。我相信神宗先王和王相已经看到了大宋的弊病,空有大把军队却尽败于辽国与西夏,官场越来越臃肿,越来越**,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豪强地主越来越多,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苦。我大宋好比一个疲病之人,而那新法便是药方。但可惜,收效甚微,终不能行,先王一去,新法尽废,可惜呀可惜。”
  林镇齐双手握拳,咬着牙说道:“镇齐只恨不能上沙场杀敌,为西部边事效一份力。”
  江耘听得此言,更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看法,这林镇齐多半是想以武报国之人,于是问道:“镇齐兄何不参加武举以报国家?”
  林镇齐叹道:“非是镇齐不上进,镇齐参加武举省试已两届,均不得中。”
  王烨摇摇头,评论道:“如今朝廷风气,钻营成风,岂能容我等怠散之人立足?我倒听得那书画绝佳的蔡元长,似乎快要重新上台了吧。”
  江耘心中一惊,这蔡京又要上台了么?只听得身边的王烨又说道:“蔡元长虽有干才,但观其为人气节,怕是不行吧,在新法上三易其志,见风使舵。比之王相,唉,实不能比也。不过他的字,的确是好呀。”
  江耘心中暗喜,历史上的蔡京虽然是大奸之人,但是在他的初期没有登上相位之时还是颇能迷惑一部分人的,且史上也曾记载蔡京在变法活动时摇摆不定,纯粹将变法做为一个晋身的台阶。看来这蔡京实非好人,便是眼前这些人都知道他是小人!于是接口说道:“从蔡元长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政治利益面前昨天的敌人,未必不是明天的朋友,一切以利益为上。”
  “嗯,汉末华歆,未尝不是先例。”
  贺暄点头赞同“子颜说得好呀,数语道尽政治斗争中的奥秘啊!”江耘接着说道:“我观熙宁变法之所以失败,原因有三。其一,如贺兄甫所言,变法所用非人,多酷史小人,钻营取巧之辈,或为蒙蔽圣意,或为压榨百姓,或为政治投机,而不是真正为了国家社稷。而且各地情况差次不齐,未能因时而异。关键之时又天灾不断。其二,变法触动了太多豪强地主的利益,而很多豪强地主的后台扎根在朝堂之上,故诽谤之声不绝于朝野,焉有不败之理!然而某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
  众人都被江耘的侃侃而谈吸引住了,见他卖关子,都急了,连不太爱说话的镇齐都催他快说。江耘心中振奋,长身而起,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间,双手负在背后,抬头说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在变法时缺少一个有力的监管制度!一个使变法在执行过程中不被改样,不被曲解,不被投机的制度!一个不会使变法被人用来作为升官财台阶的制度!有了这个制度,官员执法将受到监督,百姓将不会被剥削,变法的成效将被考核,变法中的错误将被修正,变法时各地的差异将被调整!诚如王兄所言,我大宋好比一个疲病之人,而那新法就是药方,只可惜,唉不善兴叹:“王介甫所行之法多为良法,然所用之人多为小人,故人政失”
  说到最后,连江耘自己都深陷其中,对2o多年前那场或许可以改变大宋命运的变法活动充满了遗憾,恨不得历史能重演。
  过了良久,大家才缓过神来,缓缓点头赞同。
  林镇齐试探着问道:“江小兄,镇齐从小立志以武报国,只恨如今我大宋官军屡战屡败,不知子颜对此有何看法?”
  江耘暗道“这林镇齐倒是颇为上进。”
  江耘低着头踱着步,众人也不打扰。江耘其实对宋代的军事情况还是有相当了解的,但他知道他了解的他们也一定知道,所以必须要有新思路。江耘将所知的各个朝代的军事情况对比了一下,突然有了新想法“对了,不防还是从制度上做文章。”
  “镇齐兄,子颜问你一个问题,这西夏国、辽国的士兵为何勇猛好斗,每每能胜我大宋官军?”江耘微笑着问。
  “西夏国、辽国的士兵自古就是游牧为生,生存环境恶劣,性格粗野,故勇猛好斗。”林镇齐答道。
  “镇齐兄说得对。那他们屡屡侵犯、骚扰我大宋又是为何?”江耘继续问。
  “当然是为了土地和财物。”林镇齐毫不犹豫的答道。
  “没错。我再扯得远一点,当初先祖皇帝统一各地时为何屡战屡胜?”
  林镇齐疑惑不解的说道:“为了得天下呀。”
  “而同样是大宋军队,今日却是完败。所以说,军队的战斗力在于统帅与战争果实的激励。蛮族的士兵通过战斗能到土地和财物,先祖皇帝的军队通过战斗能得到天下,故勇猛好斗,屡战屡胜。而现在的大宋军队主将多是文官,真正的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实力的将领却处处挚肘,作战的军队之间互不了解与协调,此皆太祖之制所至。从龙之将,在庄园中颐养天年,天下虽无割据之祸但兵势大弱。而且今时是守天下,攻守势移,已无当年打天下的激励了”
  “试想一下,如果对士兵承诺在战争中牺牲的话,那么其家庭可享受到免役和免赋几年的待遇,或者有功之士兵可授于某种荣誉,攻破城池、收回土地有多少田地的奖励等等一系列激劢措施的话。我相信在战场之上人人都会奋勇争先,浴血杀敌!而此时何愁边蛮小国!”江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从桌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镇齐目光迷离,陷入了沉思,江耘的话太大胆,简直是闻所未闻,功效之大似在眼前,实行之难却似远在天边。
  江耘也知道自己的话难免惊世骇俗,初次会面,还是少说为妙。所以接下去的时间,主动转化了话题,谈起了琴棋书画。在座皆风雅之士,共同语言当然少不了,江耘多听少说,自觉受益匪浅。
  “瘦竹空远,朱栏破,闲情久,梦中无朋相思远。今日佳友忽至,沽美酒无数,琴声谐。且进酒,风雅满院,可慰平生。”杨明镜挥毫之下,一应景的新词已一气呵成。
  今夜的气氛绝好,手中的酒一直不曾停过,不多时,江耘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