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你不知道她多好看,又温柔又贤惠,嗓音那么好听。”顿时想到了什么,又是一波哭泣的大节奏,“她以后要说话给别人听了!”
  叶信芳嫌他吵,直接拿手堵住了他的嘴,“别说了,说得再多也跟你无关了。”
  小傻子眼泪鼻涕全都糊在了叶信芳的手上,“呜呜”的叫着。
  叶信芳嫌弃的甩开了手,拿出帕子擦干净。
  “我知道,可我还是忘不了她……”
  叶信芳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你没有朋友吗?”叶信芳言下之意是你朋友去哪了,赶紧把人带走。
  “哇!”小傻子又哭了起来,“他们都是看着我姐姐的份上,其实都不喜欢我!”
  “……难怪。”难怪遇到个像我这般善解人意、和蔼可亲的陌生人,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了,叶信芳心中这般想着。
  “你难道就就有朋友?”小傻子红着眼眶问道。
  叶信芳伸出一只巴掌,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多。”
  “有就有,你还不是跟我一起赶路。”
  小傻子最后是夜深了,被自己的仆人接走的,临走时还拉着叶信芳的手反复的问,“我们是不是交好了?”
  叶信芳:妈的智障。
  第95章 攀扯
  终于抵达西宁府,叶信芳总算能跟这个聒噪的小傻子分开了。
  金榜题名的消息,早就传回了西宁府。朝廷第一时间将各府中榜者名单送达各地,每届的科考人数都会影响当地长官的政绩评价,而今年琉省出了一任状元,那位章巡抚还专门派人来跟西宁府的知府打过招呼。
  叶信芳回家时,悄无声息,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杨慧看到他时,吓得手中的书本都要掉在地上了,年前出发,今次回来已经是七月份了,一旁三岁半的叶善阳,此时正坐在小板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那是一本识字图册,杨慧买了帮他启蒙的,叶善阳还是太小了,叶信芳打算等过了几年,再送他去私塾。
  “相公!”杨慧满眼都是惊喜。
  “幸不辱命,侥幸高中。”叶信芳笑着说道。
  “要是状元郎也说侥幸,那天底下就没有能高中之人了。”杨慧脸上满是爱慕与自豪。
  “你在家中可好?”叶信芳轻声问道。
  “除了总盼着你归来,再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如今也算是体会了一番‘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情。”杨慧笑靥如花。
  “娘和妞妞去哪了?善安呢?”叶信芳笑着问道。
  “都在绣坊里呢。”杨慧答道,说话间赶忙招呼下人打水,一路风尘仆仆,先让叶信芳洗一把脸。
  “阳儿长高了不少,还认得爹爹吗?”叶信芳直接将叶善阳抱了起来,还掂了掂,笑着道:“臭小子,又重了。”
  “爹爹瞧不起人!”叶善阳笑着说道,直接将小脑袋依赖的埋在叶信芳的脖颈处。
  “你放他下来吧,一路上那么辛苦。”杨慧伸手接过叶善阳放在地上。
  “这次回来,我要接你们进京。”
  杨慧脸上有些不舍,“相公以后留在京城?”
  “我入职翰林院,可能在京城待很久,在那边买了宅子,你不用担心银钱。”
  “从前以为要在青山县住一辈子,后来搬到了府城,现在又要去京城,搬家都成习惯了。”杨慧笑了笑,接着问道:“相公信中所说,妍娘妹妹有了身子?”
  叶信芳想起来那座思故高塔,笑着道:“京城有一座高塔,很是灵验,俊彦他们在那里拜过之后,回去没多久就查出来有孕,我当时心中只求着能够金榜题名,没想到最后却得了状元之位。”
  “既然如此灵验,若改日进京,定要拜上一拜。”杨慧心思一动,脸上就带着一些期盼,接着问答:“宋神童没有参加会试吗?怎么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修之生了病,没有考完。”
  杨慧惋惜了两句,直道可惜了。
  叶信芳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遇到柳亦然的事情告诉她,说完他就后悔了,杨慧急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看她这个样子,杨兰的事情,叶信芳倒不太敢跟她说了,想着如今萱儿跟在刘俊彦夫妇身边,等到一家进了京,总是要跟着他们夫妻的,还是将杨兰的事情告诉了杨慧。
  杨慧的眼泪顿时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的往下掉,“我以为老夫少妻,夫家总是要宠着她多一些的,哪知道那人就是个薄情的。”
  “她那夫家生意败落后,一家人返回苏州,听说度日艰难,堂姐的孩子,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不方便,暂且跟在刘俊彦夫妇身边。”叶信芳解释道。
  “孩子?萱儿吗?”杨慧后来听杨家人说过一耳朵,古代车马不便,几年没有联系都是常事。
  “你也别太难过了,那孩子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没了娘。”
  杨慧愣了愣,“相公,日后我们就当养妞妞一样养着她可好?”
  叶信芳自然不会反对。
  杨慧又想到处境堪忧的柳亦然,问道:“兰姐姐走了,表哥他知道吗?”
  叶信芳摇了摇头,“我未曾告诉他。”
  离开京师时,科举舞弊案有了结论,皇帝布网良久,最终将徐成玉等一干书生一网打尽,判了他们罚没家产、发配充军。
  而被认定为是罪魁祸首的徐蔚,被贬西北做一地县令。皇帝到底是顾念旧情,碍于宫中的皇妃和儿子,没有一撸到底,不过从礼部尚书,到偏远县令,对于徐蔚这样的高官来说,算是十足的侮辱了。
  这次因为没有闹大,故而也只是低调处理,因为此事仕林之间,一时对于皇帝交口赞誉,认为当今是明察秋毫的盛世明君,颂文赞诗满天飞。
  “芳儿回来了?”张氏的大嗓门在屋外响起,叶信芳刚回来,杨慧就打发了人去绣坊。
  张氏三步并两步走进了屋内,“我儿瘦了这么多!”
  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低声问道:“儿呀,你现在是官老爷了,娘见到你是不是也要下跪啊?”
  叶信芳顿时失笑,“娘你瞎说些什么呢?儿子已经为您和慧娘请封诰命了,算算日子,估计上头的人就是这几日将诰命文书送下来,您以后就是官夫人,还有俸禄的那种!”
  “哎,你那个死鬼老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有多高兴。”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叶信芳和杨慧赶忙一起安慰她。
  大半年没见的妞妞,此时两只眼睛瞪大着问道:“爹爹,他们说等你高中,就要娶姨娘了,什么是姨娘啊?”
  叶信芳眉头皱了皱眉,问道:“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妞妞却摇了摇头,“没有谁跟我说,我听小姨跟娘说的。”
  叶信芳看向妞妞,认真的说道:“爹爹不会娶姨娘,以后谁跟妞妞说这话,只管反驳她就是了。”
  妞妞狡黠一笑,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一般。
  杨慧嘴角勾起,张氏的眼神一暗,看了一眼旁边的善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族里老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大伯说是要三天的流水席,好好庆贺一番。”张氏开口说道。
  老族长是叶信芳父亲的亲大伯,一直对叶信芳关爱有加,这些年一直期盼着族里能出一个厉害的读书人,叶信芳总算是满足了老人家的夙愿。
  在府城没待几日,听闻叶信芳回家,姻亲故旧纷纷上门。
  叶玲更是拖家带口的过府,不止打包了孩子们,连公婆也一起过来了。
  孟举人见到叶信芳都是陪着笑,孟姐夫先前闹得那一出,如今若还敢再犯,只怕不等叶玲动手,孟举人夫妇就能给他按下去。孟举人那个私生女,叶信芳也见到了,两三岁的小女孩,靠在叶玲身边,眼中满是信赖。
  叶珑也是阖家过来的,她婆母看到张氏,脸上一直堆着笑,都没有停过,叶珑比半年前,似乎胖了一点,脸色红润,婆母夫婿与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显然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叶信芳从未如此刻这般体会到兄弟出息,对于出嫁女的重要意义,他一时不知是该为姊妹庆幸,还是为她们可惜。
  古代女性,除非特别的杰出,才学卓绝到一定程度,女性才能跳出固有的框子,实现个人的独立。
  如武则天,手腕超群,敢跟一堆男人掰腕子。
  但是她这般的人,能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如同叶玲叶珑这般,沿着从前张氏制定好的路,贴补娘家,等待兄弟出息之后,反过来给自己撑腰。
  兄弟出息,就像是古代女性的一道保险,平常也许用不到,等到关键时刻,身后站着这么一个人,帮助她们维护自身的利益。
  但是大多数时候,这种前期大量的付出,不一定能够得到回报。
  比如从前的叶玲。
  他自己曾是个女人,哪怕是在现代开放的社会,也忍受了很多性别带来的歧视,从未如此刻这般,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这些古代女性做点什么,李元齐他再怎么风流多情,他也曾为女性争取过,而叶信芳,不希望继续看到几百年女性压抑在古板固执的礼教之下,苦苦求生。
  他不知前路如何艰险,但想竭尽自己的全力。
  回了青山县,“状元及第”的牌坊楼还未建成,在叶信芳中状元的消息传回西宁府之后,知府立马派人建牌坊楼,但状元牌坊比进士牌坊规格要高,不同于进士牌楼的半石半木结构,状元牌楼需得全部由青石搭建,并且高度和宽度比之普通进士牌楼,都要加长一米左右,寓意“高人一等”。
  开祠祭祖,老族长神情十分激动,看着祖宗牌位痛哭流涕,直道自己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最后他更是要自掏腰包,在青山县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而有叶笃三这个大财主在,自然不会让老族长出钱,争抢着就将这事办了下来,不仅如此,还逢人就说,是因为叶家祠堂建得好,祖宗保佑,侄儿才能中状元。
  叶家祠堂,就是叶笃三出钱建的。
  这种事,叶信芳自然不会去跟他争论。
  说来也巧,正好在祭祖当日,张氏与杨慧的诰命文书送达,随之而来的还有诰命服。
  张氏摸着衣服,手都在发抖,一辈子没进过祠堂的人,也在这一天,穿上衣服见了一回叶家的列祖列宗,对着叶父的牌位絮叨了许久。
  按理说,叶信芳不会留在西宁府做官,看起来似乎不会为叶家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
  但实际上,一族出了一个进士,整个家族都被抬高门庭,徭役从此与叶氏族人无关,这相当于每年为整个家族节省了大笔的银两。
  古代的徭役不比现代的兵役,徭役是无偿帮助官府做苦力,每日里除了提供饮食住处之外,没有任何优待,甚至经常会出现死伤的现象,如孟姜女的丈夫,就是因为修长城死的。而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情愿用缴纳银钱来冲抵徭役。
  秀才只能免除自己的徭役,举人能免除五人,而进士,便是整个家族都受益。
  且古代的官员不比现代的官员,如县太爷,看起来不是很厉害,但整个县城只有二到五个人是官,而其他人都是吏,如师爷这般人,其实都是受县太爷私人雇佣,古代官员的权力之大,是真的可以在辖区做到一手遮天。
  搁古代,李刚的儿子撞死了人都不用跑。
  叶信芳中状元之后,叶家在整个青山县,除了要畏惧孙家之外,几乎是无所顾忌了。为了防止出现族人横行乡里的现象,叶信芳也专门就此事跟老族长长谈过。
  族中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出息人,族长也不会拖后腿,再三保证会尽力约束族人。
  但事总与愿违。
  在办完三天流水席之后,老族长在睡梦中含笑而去。
  伯祖父去世,叶信芳要服小功,五个月的丧期。
  可这丧期也不安宁,这日里,他本在家中教叶善阳认字,突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