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楚离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能想得开的人,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知足常乐。
  想想,他从小生活在江家那样的环境,没有母亲,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头,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哥哥又表现得一点“不喜欢”他。上了高中,一圈玩得好的朋友又莫名其妙一个个疏远了他。他拿真心对秦穆, 秦穆却若即若离,最后更是联手宁卫东骗了他。等他稀里糊涂死了又活过来,家里要什么没有, 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些种种,但凡哪里想不开,他早就心理扭曲报复社会了。
  按说,他现在只是怀疑自己可能是被“母亲”放弃的双胞胎之一。事情还没搞清楚, 是不是双胞胎还存疑。就算是真的,万一“母亲”当年有苦衷呢?万一想带他走而被迫留下呢?这样的“小事”放在过去他最多纠结几分钟, 反正他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是不是被放弃的那个也没有太大的所谓。
  这些他心里都明白,但不知为什么,被江行简抱在怀里, 楚离心底的委屈就像雨后的蘑菇,一簇簇地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他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打完架后, 一个人哭哭啼啼去找哥哥。那会他大概是委屈的,虽然可能太小还不懂委屈是什么。但找到哥哥等于不难过,这个念头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根深蒂固地存在他的脑海。和他饿了吃小蛋糕等于高兴一样,成为他坚持的几个真理之一。
  隔着漫长的时间之海,他挂着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拖着自己喜欢的小兔子,哭的一抽一抽地站在江行简面前。江行简居高临下地站着,沉默地打量着他。和记忆中的冷漠不同,眼前的江行简在同他僵持片刻后半蹲下身体,一边给他擦鼻涕一边把他抱进了怀里。
  “哥……哥哥,嗯……打……”
  他含糊不清地吐着字,还记得在幼儿园小朋友面前发下的“宏大”誓言。
  江行简轻轻拍着他的背,附和道:“打!打谁?”
  他挤在江行简的怀里,咬着指头一个个数着要打的小朋友。好像江行简说的,就一定会做到一样。
  那个留着鼻涕和眼泪的小男孩逐渐同楚离重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江行简的衬衫上蹭了蹭。自上小学以来这大概是楚离第一次哭,还是在江行简面前。他郁闷地想这也太丢人了,但心中的酸涩仿佛充水的海绵,一拧眼泪就出来了。他装着若无其事地抽了抽鼻子,想说自己没事了,然而江行简的怀抱太温暖,让他有些舍不得离开。
  直到江行简的吻落在额头……似羽毛轻轻拂过,楚离心底一阵战栗,有温暖和快乐的感觉慢慢升起。他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反感什么的,反而……
  “我们回家。”江行简用力抱了抱他,轻声做了决定。
  江行简口中的家特指曾属于江行哲的那套小公寓。楚离把“回家”两字在舌尖过了一遍,含糊地“嗯”了声。只是他终归受了谢外婆的影响,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涨。
  回到公寓时,时间已过了八点。江行简简单做了晚饭,楚离吃了几口,头一次不玩游戏要早早睡觉。江行简跟进去想说什么,千万言语堆积在心底,也只是无声的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把楚离的头发,柔声道:“早点睡吧。”
  楚离下意识说了句:“……哥哥你陪我一起睡吧。”
  话一出口,楚离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歧义太大。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江行简,讪讪地解释:“我不是……”
  曾经年幼的江行哲最喜欢江行简,有段时间每每晚上都要抱着小被子哭喊着去找江行简一起睡。当然他一次也没有如愿过。过了这么多年,楚离以为自己早忘了那段日子,谁知今天晚上江行简的怀抱唤起了幼时的记忆。以至于楚离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满心依赖哥哥的小孩子,脱口而出——他想跟江行简一起睡。
  楚离不自在地游移着视线,总不好跟江行简说他刚刚真是无意识的”撒娇”。大抵人就是这样,被宠爱时总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对方会满足自己的一切愿望。他记起幼年时总是被挡在江行简门外的自己,突然就不想解释了。
  楚离低着头不说话,床前有阴影逐渐压过来。有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落在头顶,他听到江行简说:“好。”
  因着楚离睡觉有喜欢打滚的毛病,他当年装修这套公寓时,无论主卧次卧的床都是特意加大的,躺下他和江行简两人绰绰有余。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楚离少有的、规规矩矩地躺平,力争假装自己是个木乃伊。
  卧室没有灯光,只有窗外少量的月色不请自来地挥洒着清浅的光辉。楚离闭着眼努力想要入睡,头脑却越发的清明。他克制着转身去看江行简的冲动,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江行简现在想什么?睡着了吗?
  “小离?”
  江行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话呼出的热气让楚离的耳朵有些发痒。他在要不要继续装木乃伊中迟疑,江行简的手已经伸过来,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楚离下意识要挣脱,江行简却微微用力不容他的拒绝。他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挣脱,但就这样握着手睡觉有些太奇怪,楚离试图找个话题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谢外婆说……”楚离睁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轻声说,“她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管姓不姓江,都是谢家的外孙。”
  “我知道了。”江行简应和了一声。
  楚离停了几秒,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去找谢外婆源于一时冲动,潜意识中或许有想要讨个说法的念头,但绝对没有窥探江行简隐私的想法。事先他也不知道江行简的身世会是一个不能碰触的伤口。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该怎么说,江行简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没事,我本来也打算告诉你。我只是后悔说的太迟,如果早一些……”
  尽管两人都清楚,江行哲遇到的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车祸,即使早知道也未必有什么改变。但江行简只要一想到江行哲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便忍不住自责。他问:“小离你最初不肯回来,是不是怀疑我?”
  “……也不是。”楚离实话实说,“我还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感觉更自在一些。其实,我挺早回来过一趟海城。”那时他刚刚在这具身体内醒过来,尚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另一个人。震惊、愕然、不敢置信、害怕……夹杂在劫后余生的惊喜中。他茫茫然不知前路,于是偷偷回了海城一趟,根据狗仔八卦的报道,去过一次墓园看望自己。
  “那段日子我很害怕,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变成楚离是永久还是暂时?关于楚离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万一舅舅发现我是假的怎么办?趁着舅舅有一天出去买菜,我偷偷回了海城,除了去墓园还守在江家附近待了两天。”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那几天你好像不在海城。”
  江行简把时间一对就知道楚离说的是哪几天,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去了一趟粤州。”
  “粤州?”楚离疑惑地转身,黑暗中看不清江行简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粤州第一监狱。”江行简声音平静,“去看了眼当年的那个男人。他因为抢劫杀人未遂等数罪被判了无期,有生之年是无法出来了。”
  楚离猜这大概也是谢外婆的手笔,他忍不住问:“你去,谢外婆知道吗?”
  江行简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关切之意,低声道:“大概能猜到吧。外婆这些年一直自己困着自己,却从没有迁怒我……”
  江行简对那个男人并没有感情,去粤州也没有认爹的打算。他感激外婆这些年对他的教养维护,却不觉得自己需要那层粉饰太平的外衣。再者当时距江行哲出事没多久,他未尝不是通过这种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诡异的,楚离心底的郁气纾解不少。大抵人的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比起江行简的身世,他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黑暗中,他重新闭上眼准备睡觉,江行简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记得上次问我为什么不肯答应你接管江氏娱乐吗?”
  楚离当然记得:“不是说要对江氏负责吗?”
  江行简自嘲地笑笑:“我当时已准备跟父亲坦白,江氏的好坏很快就跟我没关系了,这个理由只是说给旁人听得,根本只是因为我嫉妒……嫉妒你肯为秦穆做那么多。”
  楚离还在消化这句话,江行简忽的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这一切太过突然,楚离来不及反应就被江行简整个禁锢在身下。两人面面相对,呼吸彼此交缠,楚离慢半拍地说:“你……”
  江行简已低头吻住了他。
  和之前在额头的亲吻不同,这个吻激烈而缠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这无关欲望,只是本能,谁能抗拒自己的本能呢?
  江行简只觉得过往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等待、痛苦、喜欢上自己弟弟的纠结、压抑……似乎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身下的人并不抗拒自己的亲近,让他有种走过黑暗看到黎明曙光的感觉。诚然他和楚离的未来还有着其他的问题,但这个亲吻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一直吻到楚离气喘吁吁近乎喘不过气才放开,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诚实的反应。江行简的眼中多了一丝笑意,恋恋不舍地躺回楚离的身侧,伸手一捞把楚离紧紧揽入怀里。
  “睡觉。”
  楚离:“……”
  第54章 追求
  楚离早晨是在食物的香气中清醒过来的。
  他醒来时江行简已不在身边, 从开着的门隐约可以听到厨房的动静,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他熟悉的烤蛋糕的香味。有那么一瞬间,楚离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三魂七魄尚在昨晚的梦境中游荡,迟迟不肯回来。随着蛋糕香气扑鼻,游荡的魂魄似被吸引归位,楚离的眼神逐渐清明。
  然而没清醒时不觉得, 等他神智回拢,低头看着生机勃勃的小兄弟,再回忆昨晚的梦境, 只觉一脸苦大仇深。男人嘛,早起这是正常反应,但如果做了一晚上被人压的梦还这么生气勃勃,就有点不正常了。
  楚离郁闷地抓抓头发, 卷着薄毯在床上滚了一圈。他就是最喜欢秦穆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做被压的那个。凭什么换成江行简, 他就得妥协?楚离觉得都怪江行简昨晚莫名其妙的行为。但转念如果他去压江行简,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在思维的怪圈里打转,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洗漱完,到了客厅便看到江行简正端着烤好的蛋糕出来。少见的, 江行简没有穿衬衫,套了件浅色t恤,下身是米黄色的七分裤。楚离隐约觉得江行简穿的十分眼熟,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自个穿的, 莫名的脸有些热。
  之前他起床时看到床边有江行简准备好的衣服也就没多想,顺手就穿上了。哪知江行简给自己准备的是同系列的,一看就像是情侣装。
  他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客厅边缘,略带些茫然地想,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明明一天前他还把江行简当哥哥看,但随着江行简挑明对他的感情,好像有什么不知不觉就不一样了。更关键的是,楚离潜意识中似乎并不排斥这种转变。就如昨晚那个吻,他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有点意犹未尽。
  这样的念头让楚离有些心虚,他安静地不说话,静静看着江行简,然视线很快被对方捕捉。江行简若无其事地看过来,笑道:“起床了,我烤了裴姨拿手的小蛋糕。”
  被江行简抓到偷看,楚离有些不好意思。他“哦”了声,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装作十分专注地盯着小蛋糕看。江行简笑了声,突然贴近楚离。楚离猝不及防被江行简抱了个正着,轻轻用力抱到了餐桌上。
  “唔……”
  楚离本能地抓着江行简,想说的话被江行简的亲吻堵了回去,消失在唇齿交缠间。心底的悸动再次升起,掺杂着无法言喻的激情和战栗。早晨强压下去的燥热仿佛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楚离觉得理智似乎正在飘远,不得不用仅剩的意志力把它拉回来。
  他喘息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江行简贴过来,额头同他抵在一起,轻声道:“小离我爱你。”
  楚离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从哥哥到情人似乎有些太快。他虽然不反感,却也一时难转变过来。
  江行简把握住楚离的心理,很快道:“我知道,我想你能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两人离得太近,江行简的目光专注而真诚。楚离被他这么看着,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迟疑地点点头。江行简轻笑起来,重新吻上楚离。
  楚离只来得及想他以为他对秦穆做的才叫追求,江行简这种叫“霸王硬上弓”好吧。只是他并非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很快在江行简的亲吻下沦陷,再没机会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等到餐桌上的小蛋糕由热变凉,江行简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楚离。楚离被他亲的嘴唇红润,仿佛三月的桃花,鲜艳而多情。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更是犹如蒙上一层水雾,波光潋滟间十分动人。
  江行简一只手摸上楚离的脸,眷恋地摩挲着他的唇瓣,陡然生出一种想要把楚离关在家中,被他妥帖安置收藏,从此只给他一个人看的念头。他还没忘秦穆和宁卫东正虎视眈眈地围绕在楚离身边,谁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人在偷偷觊觎他的宝贝。尤其是想到楚离的职业,可预见的在未来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只要想到这一点,江行简心中便犹如打翻了醋桶,酸的不得了。
  他抱着楚离试探道:“小离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演戏吗?不如拍完赵导的戏做些别的。”
  楚离把头搁在江行简的肩膀,闻言奇怪道:“做什么?”
  他现在江行简面前暴露出“真面目”,也懒得再装什么学霸,很明白地说:“我什么都不会,比较起来演戏算是最简单的了吧。”
  这个理由……江行简沉默了几秒,轻声道:“是我的错。”
  楚离小时候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生在江家,又是私生子,泯然于众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说楚离成长的前半截是被父亲或者江行简刻意引导成不学无术的话,那么等江行简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则是自信能给楚离富足安稳的一生,不需要楚离做什么,只遵循着他自个的心意就好。可惜,世事无常。江行简想到什么,跟楚离说:“我接到董助理的消息,父……父亲过段时间会回海城一趟,我打算到时跟父亲坦白身世……”
  楚离出事前,江行简就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不过是因为谢外婆的病一直拖了下来。及至楚离出事,江行简整个人如行尸走肉,前期根本没心情想这些,等悲痛沉淀,他又舍不得“江行哲哥哥”这个身份。一旦他跟江父坦白,离开江家后便和江行哲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想到要割舍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江行简便迟疑着再一次拖延下来。
  如今“江行哲”在他怀里,江行简却是决定早些跟父亲说清楚为好。不过……他摸了摸楚离的脸,认真道:“没了江家继承人的身份,我以后要从头开始。初期大概会比较辛苦,不过小离放心,买下这套公寓和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楚离对此十分无所谓:“我跟裴凯在酒吧工作时,天天吃泡面也挺开心的。再说……”他犹豫下,坦然道:“我也可以养你,拍戏很赚钱的。等我混成秦穆那样,买公寓的钱我出了。”
  江行简:“……”
  楚离哈哈笑了起来。
  因为在吃饭之外的行为上耽搁了太多的时间,江行简不得不把熬好的粥重新热一遍。楚离乖乖地换了位置——由餐桌上挪到餐桌前。他咬了一口小蛋糕,抬头看着江行简挂着围裙的背影,脸不自觉有些红了。
  楚离心虚地收回视线,正想玩会游戏转移下注意力,不其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为张启国。
  “舅舅?”
  “你到海城了?”
  “你想去墓园看看那个人?”
  楚离捏着手机沉默下来,眉头微微皱起。
  第55章 要求
  人一旦对某件事起了疑, 便如心中种了刺,辗转反侧时刻难安。
  楚离关于双胞胎的试探便如一根刺,扎的张启国这个惯常温吞的老男人一夜难眠。他翻来覆去想着这件事,从久远的记忆中把零散的、不多的线索一一串起,仔细推敲了一遍又一遍。
  恍如大地惊雷,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怀揣着这个让他三魂去了两魄的猜测, 赶着早晨最早一班高铁出现在了海城。
  张启国到来的突然,楚离明显吃了一惊。挂断了电话,他不免去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昨晚他跟张启国说起双胞胎的事时, 对方虽然反应大,却也只是让他仔细问问情况,并没有流露出要来海城的意图。如今不过一夜,到底怎么回事?
  楚离捏着手机眉头皱起, 靠坐在餐桌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江行简眼中,只以为他还在纠结两人的事。刚刚楚离那声“舅舅”, 江行简听得清楚,自然便将“舅舅”和楚离的反应联系到一起。便宜舅舅也是舅舅,他以为楚离是担心过不了家人这一关。虽然楚离不提,但看得出来楚离跟张启国关系不错。他既是肯替原身背债, 又操心张启国的工作安排,显然是认可了自个的身份。如此一来,两人之间虽没了血缘的束缚,却又多了一个“便宜舅舅”的阻碍。
  张启国……江行简试图回忆起对方的模样, 可他过去对楚离的“家人”并不在意,张启国又是那种老实低调的性子,想来想去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略微顿了顿,他若无其事走到楚离身边,把手里的粥摆到餐桌上,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了句:“舅舅的电话?”
  舅舅!
  饶是楚离满怀心事,也被江行简这声不要脸的“舅舅”惊了一把。他不自禁睁大眼睛看向江行简,江行简像是没有看出楚离的反应般,一本正经地问:“舅舅有什么事吗?这么早找你,是四海的工作不顺利?”
  现在不过早晨七点多,没事的话江行简想不到张启国这么早找楚离能干什么。
  楚离被他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震到,一时忘了纠正他的称呼,说:“舅舅来海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