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困局
  从空中看下去,晋中群山间的一片小小平地中,囤积了密密麻麻的人影,这些人影分作两边,呈方块状聚集成团,方块很规整,犹如很多块即将碰撞的石头,相互虎视眈眈,却又谁都不敢先动,牢牢的守住脚下的地盘瞪着眼对视。
  在白色方块的左边,却是一片混乱,白色和黑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铁丝,又像两条对打的蛇。
  黑色的影子散乱,白色的影子锐利,从黑影中间破开队形,劈波斩浪一般纵横驰骋。
  “杀!”
  李定国手中的长枪早就镶嵌进了某个不知道性命的蒙古兵身子里,他毫不可惜的撒手了,在高速奔驰的战马身上,想要抽出刺进敌人身体的长枪是不可能的。
  他手中已经换上了一把长柄大刀,双手握持,刀锋并不怎么尖锐,这是刻意如此的,以免过于锋利的刀刃在砍剁时很快的失去刃口。
  身体灵活的上下左右的闪避,让开一杆杆刺来的枪和削来的刀,然后将长刀从各种角度伸出去,借着马势轻易的剖开一个个穿着甲胄的血肉之躯,飞溅的血液落了不少在他的身上,白色的铁甲已经成了红白相加的颜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狰狞可怕。
  蒙古兵最初有些抵抗,但停留在原地转圈的骑兵跟步卒无异,而冲刺而来的夔州军占据着速度上的优势,这也是骑兵最为可怕的地方,奔腾的战马就像疾飞的子弹,马上的骑兵就像骑着子弹在打仗,力量和速度的结合,能冲垮一切敢于拦路的物体。
  喀尔楚浑的部落兵轻易的溃不成军,在前面的重甲骑兵被斩杀怡尽之后,后面的轻甲骑兵更没有抵御的能力,纷纷在夔州军的冲击下坠落下马。
  “不要分散!聚在一起!”李定国在砍杀之余,不忘用余光四下里盯着,口中不住的喊着,提醒自己的人不要一时兴起追逐逃散的蒙古人脱离大队:“都跟在我身后,不得擅自离队!”
  手中的长刀挑开一个仓皇逃走的蒙古兵后背,喷出的鲜血如雨般喷起,李定国就从这血雨中策马奔出,眼前赫然开朗,最近的蒙古骑兵已经在数百步之外,那是刚才炮击时就与喀尔楚浑拉开了距离的蒙古人,他竟然已经透阵而出。
  远处的蒙古骑兵显然有些犹豫,在原地缓缓的减速,并没有冲过来和夔州骑兵血拼的意思。
  眼中略微迟疑了一下,李定国即缰绳一勒,控制着坐骑一个漂亮的弧线奔过,以最近的切角从战场上拐了个弯,领着白甲骑兵策马从原路奔了回去。
  马蹄踏在满地的血肉上,溅起血花一片,偶有未死的蒙古兵被群马踏上,凄厉的惨叫起来,声音短促而慑人,然后立刻就没了余音。
  有亲卫意犹未尽的冲上来,杀戮中形成的亢奋写在他的脸上,极为不舍的向李定国问道:“将军,为何不继续冲杀了?鞑子胆怯,正是杀敌立功的好时机啊!”
  李定国一边甩着大刀上的血滴,一边回头望着清军动静,同样有些可惜的表情流露出来,口中却坚决的说道:“侯爷有令,不可深入,鞑子元气未伤,这股骑兵不过寥寥千人,后面还有大队鞑子骑兵,我们一旦被陷进去,可就出不来了,军令如山,岂可等闲!”
  杀完了这股蒙古人便退,的确是王欢的命令,两军交战,重在全盘,如果双方棋逢对手,一角一隅的得失不会伤及根本,孤军深入反而会失去这支力量,这是王欢不愿意看到的。
  夔州军杀了人就跑,让在远处紧张备战的剩余蒙古骑兵有些意外,他们不是喀尔楚浑的部落兵,而是依附于大部落的小部落,组成复杂,约有七八个部落的人混迹在一起,当然也没有那么听话,刚才明军炮击凶猛,他们本能的要退开一些距离,这也恰好让他们免去了如喀尔楚浑一样的下场。
  但是主将已经死了,就这么回去建州女真岂能善罢甘休?清军军纪森严,主将死而偏将在罪同临阵畏战,一样是死罪,但是要这些剩余的部落兵追上去与夔州军死磕,他们却又不敢,他们全都是皮甲之类的装备,装备精良的喀尔楚浑部落就死在不远处,况且心气已失,杀上去也无益。
  直到清军中铜锣乱响,这些蒙古人才松了一口气,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清军阵中,博洛面色铁青,一把长刀的牛皮刀鞘被他捏得咯咯作响,几欲炸裂,心中的怒火化作团团戾气,从鼻孔中喷出去:“还要这等没用的兵何用?如果不是他们怕死,喀尔楚浑也不会死那么难看,蒙古人就是这般自私自利,半点没有生死与共的气概,让他们死战罢了!没有杀败明军一个也不许回来!”
  刚才情形混乱,无人看到喀尔楚浑死在了爆炸中,此刻两军分开,一目了然,喀尔楚浑没了身影,必然死了,故而博洛愈加生气。
  而站在尼堪和博洛身后的其他蒙古王公,却表情尴尬,愧色中又有一丝隐藏的不满,对于女真贵族这等把蒙古人当狗用的手段,极为愤恨,不过畏于女真兵威,无人敢说话。
  尼堪摇摇头,脸色虽白却颇为沉稳,已然从灭虏弹和神威炮造成的震惊中自拔,随手一指,拉着博洛的马缰沉声道:“叫他们上去,不过徒增南蛮的军功而已,于战事无益!你看,明军一击得手,庚即后退,半点也不贪恋,这等军队,岂是吓破了胆的蒙古兵能击败的?留他们人头在此,可堪一用。”
  博洛被他扯着说了这话,慢慢平息下来,宿将的本能让他的头脑不再暴怒得没了理智,沉着脸思虑了一会,方才闷声道:“南蛮火器犀利,那炮居然打得如此之远,又有那般手掷的近战火器,远近结合,我们如何破之?”
  尼堪摇摇头,脸色由白转黑,显然心中颇为苦闷,一双眼睛目露凶光,盯着夔州军的两侧炮阵看了又看,却半响没有说话。
  其余众多清军将领,自然也无人作声,众人冥思苦想,却无人能思量出破解这火器之法。
  贵人们无计可施,可苦了前面躲在盾车后面乌龟般推进的汉军,曹振彦目击了夔州军灭虏弹杀伤蒙古骑兵的威风,在那一刹那,他简直以为下一秒正面的明军就会像对待喀尔楚浑一样,扔出无数的奇怪条状物过来,然后让他享受火与铁的洗礼。
  他很想停下来,事实上,汉军的推进确实也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