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之花冠
  这感觉,不仅酥酥的,麻麻的,还暖暖的,痒痒的。
  这感觉,在他身上第一次出现,但他却很快就明白,这就是那种叫“感动”的感觉。
  苦难卑微的少年,就在这春日里,春风中,被发自内心的感动温暖地包围。
  他甚至都希望,小少女手中的花环,永远都不要编完……
  他这反应,看似很夸张,但如果有人经历他同样血色、冰冷、悲惨、微贱的童年,恐怕此时也会和他一样。
  所以当殷小怜编完了花环,递给他时,虽然觉得身为男子头戴花环,有些奇怪,但张少尘最终还是戴了。
  不仅戴了,他还在接下来和殷小怜相处的时光里,始终都戴着这只花环。
  就算相互告别后,他走出去很远很远,直到觉得殷小怜肯定看不见了,这才把花环摘下来。
  当然,之前当殷小怜编完了花环时,张少尘也记得问她:
  “小怜姑娘,刚才我看了你采的蘑菇,白色灰色的就不说了,应该没毒,怎么还有绿色、红色的?”
  “不是很多彩色的蘑菇,都有毒吗?”
  “嘻嘻,谢谢张师兄关心;小怜知道啦,篮子里的这些蘑菇,都没毒的。”
  “都没毒?真的吗?小怜,你真的要小心,吃了有毒的蘑菇,会死的。”
  少年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时他凝重的表情,和头上绚烂的花环形成明显的反差,倒显得挺有趣的。
  殷小怜就觉得很有趣,她想再多欣赏下这样好玩的情景。
  不过看少年这么着急,她觉得拖延很不礼貌,便说道:“真的没有毒的。这绿色的蘑菇,叫‘青头菌’,不仅没毒,吃起来很鲜美呢。”
  “这个红的呢,就叫‘高山红’啦,一样好吃呢。”
  “吃它们的时候多嚼嚼,还能吃出点甜味来呢。”
  “这样啊……竟然还有没毒的彩色蘑菇。小怜,你虽然年纪小,懂的可真多!”
  “我可不小了呀,再过两个月就十一岁了呢!”殷小怜挺了挺胸脯,坐正了身子,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显得再高一点。
  “哈,那也才十一岁。”张少尘笑道。
  “十一岁很小吗?张师兄,你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大啊,好像就十三四岁吧?”殷小怜有点不服气道。
  “是十四岁!”少年强调道。
  “对啊对啊!”殷小怜拍手笑道,“十四岁,也才比人家大三岁嘛!”
  “是哦,也就大三岁,呵呵。”张少尘有点尴尬地道。
  这时他心里也有点奇怪的:“奇怪,算下来我确实也就比她大三岁多,怎么感觉她是很小的小妹妹,我比她大多了呢。”
  他不知道,相比在亲哥庇护下的殷小妹,张少尘这些年经历的风霜雪雨,可太多了。
  经历得多,受到的磨难多,他的心智显然比小两岁的殷小怜要成熟太多了。
  等张少尘这天黄昏时,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里,就把花环放在阴凉的地方,从此每天精心地淋水。
  再娇艳的花瓣,也敌不过大自然的规律,当它们开始枯萎时,张少尘就把它们拿去阳光底下,晒成了干花,藏在墙角破木柜的最底层里。
  在这过程中不小心掉落的干花瓣,他都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夹在了一本水系入门法术书里。
  这一天,当殷小怜回去后不久,她的哥哥也在黄昏时回来。
  殷小怜最敬爱她的哥哥了,每一天哥哥回来的时刻,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她跟哥哥无话不谈,生活中各种细节都要告诉哥哥,所以下午遇到张少尘这样的大事,肯定也要告诉哥哥的。
  只不过,贵为水灵堂左护法的殷志昂,对张少尘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印象。
  见他茫然,殷小怜只得说出“手无抓猫之力”这个典故,可殷志昂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见努力失败,殷小怜也有些失望,嘟囔道:“哥哥怎么不关心堂里的事情。”
  见妹妹有点不开心,英气勃勃的青年才俊笑道:“小妹啊,你也知道,哥哥可是水灵堂左护法,身居要职呢,要关心的当然都是大事。”
  “这不算大事吗?”小妹妹不太能理解。
  “也不能说不算大事。不过……”殷志昂斟酌着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个张什么来着……哦,张少尘,应该是个役徒。”
  “妹妹啊,役徒发生点什么事,真的是鸡毛蒜皮,我身为左护法怎么会去关注?”
  他这么说,已经很照顾妹妹的情绪了,但殷小怜听了,却还是有些不开心。
  她的小嘴弯成向下的月牙,闷闷地说道:“哥哥说得对,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关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殷志昂一听忙道:“哎呀,哥哥就是不会说话,惹得妹妹不高兴了。”
  “妹妹怎么会没用呢?年纪不大,做的饭菜可比咱水灵堂厨房里的大师傅做的菜还好吃!”
  “真的?!”殷小怜又惊又喜,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哥哥。
  “当然!”殷志昂笃定地说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过,这饭菜啊,你偶尔做一下就好了。经常做,伤了你的嫩手,多不好?我给你带饭菜吃就好了。”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不过,妹妹可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当然不能啦,妹妹我不会厉害的剑术,也不会厉害的法术,给哥哥烧饭煮菜,已经是我对哥哥仅仅一点点有用的地方了。”
  听殷小怜这么说,左护法殷志昂一时沉默。
  看着面相稚嫩却神色坚定的殷小妹,他发自内心地感动。
  半晌无言,他才握住妹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妹妹,我的好妹妹,就冲你这么说,哥哥我也一定要努力,不怕吃苦,做到咱圣教真正的高位。”
  “谢谢哥哥!”
  “可是,什么是真正的高位?你的左护法,还不够高吗?”
  “还不够高。也许在张少尘那样的人眼里,一个左护法很了不起了,可是我觉得,还是配不上小怜你对哥哥的心。”
  “我的心?”殷小怜不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