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容予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几名侍女从陆挽宁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侍女朝着她暗中比了个手势。
  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那名侍女随着其他人出了院子,没多久又绕了回来。
  “小姐,都办好了。”江豆用手擦着脸上的胭脂。
  孟六刚从房里出来,就看一名小厮大步走了过来。
  小厮微微仰着下巴,语气淡漠生硬,“有商旅送来了一些碧凌波的特产,管家让我知会你一声过去取。”
  只说了一句话,小厮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停留。
  这些日子来的“寄人篱下”,他也习惯了这些下人的狗眼看人低,几步下了台阶走出了院子。
  江容予见孟六被支开,计划已经开了个好头。
  让江豆守着,小跑几步上前将陆挽宁的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然后又悄悄折了回来,吩咐江豆在外面守好,不准任何外人进院子里来。
  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如果不试,那她一辈子都要受限于陆挽宁。
  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忆着白天那种灵魂脱离身体的感觉,只是半天也没找到窍门,再拖下去就没时间了。
  灵光一闪,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不属于眼前的景象,再一睁眼,眼前一步就能走完的地砖变得十分宽广。
  成功了。
  她按着胸口,想要平复激动的心情。
  陆挽宁素来不让人近身,侍女们准备好沐浴用的东西就会离开,汤室门口刚才江豆混进侍女队伍就是为了现在。
  汤室的门被江豆刻意留了一条缝,这次不会再让扒孟六裤腿失败告终的情况发生。
  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抬眸就看见了背对着她的人影。
  当真是天助我也,隔的还挺远。
  陆挽宁坐在池中,背对着她,没有束发,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背后,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慵懒散漫,她踮起脚隐隐还能看见他在水中的倒影。
  等一站起来才发现她坐在他换下来的衣服里,自己果然猜对了。
  无论是前期只是为了单纯控制她的偶人,还是后面有了灵智的偶人,陆挽宁一直都随身带着,也就现在有机会。
  总不可能他沐浴还把偶人给一起泡着吧,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画面,再看水里的人影也越发别扭。
  她还真没考虑过会看到这些,算了,还是走为上策。
  她试着走了两步,池中的人没反应,又试了两次,确定了这点动静不会被发现。
  拎起裙角,猫着身子,直接朝着汤室的门溜去。
  汤室的门后还有一个帘子,上面缀着上好的珍珠,风一动就会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保险起见,她趴了下去,借用手臂和腿的力量慢慢一点点往前挪。
  等回头眼看脚尖已经过了帘子,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
  耳边响起清脆的碰撞声,不等她爬起来,就被一只大手盖住。
  周围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连忙缩回了手脚,脚边热气的水珠顺着指缝留了下来,裙角很快被打湿了一大块。
  她不动,这只大手也不动。
  还没等她平静下来,她就看着自己与地面的距离飞快拉远。
  最后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不长记性。”
  江容予扬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得无辜。
  “不仅胆子变大了,也变聪明了,还知道先试探再跑路。”
  头摇成了拨浪鼓,但陆挽宁哪里那么好糊弄。
  陆挽宁看着掌心里小小的一坨偶人,在发现她回来时的喜悦,直接被她第一时间又想逃跑的举动给磨灭了。
  感受着他情绪变化,江容予磨磨蹭蹭抱住了他的手指,眼巴巴盯着他。
  她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偶人,什么都不懂。
  “为什么又跑?”他放缓了音调。
  上次就罚了个禁闭都要使性子,他都担心他语气重一些又把她吓到了。
  江容予望着他,她又不能说话,要怎么回答?
  一抬头就能看见鬓边贴着一缕湿发,水珠在发梢汇拢,顺着他的下颌线流下。
  她愣了一会儿。
  就听陆挽宁说道,“开口。”
  她下意识张嘴,偶人摆设一样的嘴巴居然张开了。
  陆挽宁见她不说话,也没苛责,将偶人放到屏风上,随手套好了放在一旁的衣物。
  江容予正酝酿着如何回到自己身体里,眉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烫的她灵魂战栗,对经历过灵泉的她来说,算不上疼痛,反而有些酥麻,难以言喻的感受。
  “锁魂术。”陆挽宁把偶人轻轻放到手中,“就在这里面也挺好。”
  江容予呆呆地摸着眉心,陆挽宁贴心地把她带到了镜子面前。
  她一眼就看见了眉心上形同波浪的蓝色水纹,泛着淡淡的水光,让人不禁联想到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只是心情十分复杂。
  沧州上对于一切与灵魂相关的法术几乎都是禁术,就像夺舍,傀儡术,还有陆挽宁现在用的锁魂术。
  他当真是对这个偶人好,她微微张开了嘴巴,嘴里含糊不清发出了一点声音。
  她第一次意识到一个问题,陆挽宁对偶人这么好,却又对她本人恨之入骨。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她和偶人就是同一个人,那他是会看到偶人面子上放过她,还是看在对她的仇恨上更加恼怒她欺骗了他?
  “江容予魂力极强,你抗衡不了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江容予能有如此强的灵魂力,若非她根本不懂得如何用,不然当时被反噬的就是他了。
  他不行,偶人就更不行了。
  甚至江容予醒过来,偶人都会因为被压制消失。
  “我会斩断你和她之间的联系。”他轻轻抚摸着偶人的小脑袋。
  他用偶人控制江容予,就像是用一滴水为媒介控制一片汪洋,汪洋一旦反噬,这滴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如今要真的把偶人留下,光有锁魂术还不够。
  江容予早就发现了偶人的存在,不然也不会用偶人反过来威胁自己,他不能去赌江容予会不会放过偶人,只有真正切断两个人的联系才能保住她。
  可江容予才不想做一辈子的偶人。
  镜子里的偶人皱着一张小脸,眉心的水纹突然亮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扭曲。
  江容予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牢笼里,无论她怎么撞,这牢笼都纹丝不动。
  尝试着唤起身体的共鸣,就像到偶人身上时一样。
  陆挽宁见状正要加强锁魂术,偶人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眉心那一点蓝色水纹也逐渐失去了色彩。
  低头看着偶人,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刚才一瞬间偶人身上爆发出来的灵魂力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他从没再第二个人身上见到过。
  顺着魂力波动的方向看去,汤室的门不知何时被开了一条缝。
  半湿的碎发垂下,双眸陷入阴影中,让人无法看透其中情绪。
  将外袍随意披在身上,朝着外面走去。
  孟六人不在,门口依旧被人贴心地打开了一条细缝。
  房中烛光忽闪明灭,昏暗的光线落在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江容予……是吗?”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江容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几步窜到了镜子面前,连忙检查着自己额头。
  还好,没有,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慢慢感受着灵魂深处的悸动,某处明显多了个不属于她的存在。
  那枚蓝色水纹正静静躺在灵海中,比在偶人身上时还要耀眼剔透,散发着柔和暧昧的光晕。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她心里一紧,不会是陆挽宁找上门来了吧。
  “小姐,城主让你过去,有要紧事。”
  熟悉的声音让她松了一口气。
  可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陆挽宁,一身墨青色的衣衫,腰间系着白玉腰带,整个人显得清冷疏离,不可靠近。
  他漫不经心望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没有波澜。
  江容予下意识就想退回去,却被喊住。
  “一同过去吧,城主还在等着。”
  不知道是陆挽宁语气太淡漠,还是因为藏在体内的水纹,亦或是身为偶人当着面又跑了,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正担心那枚水纹会不会被发现,魂力已经裹着水纹沉到了深处。
  心里稍安,抬头见陆挽宁还在原地,似乎是在等自己,再退回去就显得十分心虚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一路上陆挽宁没说过一个字,江容予正心虚着大气不敢喘一口,孟六自来话就不多。
  这份诡异的寂静连话多的江豆都不敢打破,江容予偷偷瞄了几次,就没他脸上的表情变过。
  刚到殿前,陆挽宁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种眼神让江容予心里一惊,两步并成一步跨了进去。
  殿里已经到了不少天水城有话语权的人,江岱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张红色请帖,表情晦涩。
  “一个月后天帝大婚,各城都在邀请之列。”他看向陆挽宁,“碧凌波也在邀请之列。”
  众人哗然,连陆挽宁也微微拧起了眉头。
  碧凌波因为多年前那场群魔入境,碧凌波死伤惨重,自满镇海带人平乱以后,碧凌波在世人眼中就已经被除名。
  “天帝有意扶植碧凌波。”江岱点明圣都那边的用意。
  联想到之前东禹谷之事,恐怕不会没人看不出来那位天帝的意思。
  可为什么是现在?
  谁也想不明白,如今的碧凌波不是天帝想恢复就恢复的,要人没有人,要地盘没有地盘。
  若有意帮碧凌波当初就不会任其自生自灭。
  陆挽宁心生警惕,他从来不信无缘无故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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